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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20年01月18日 星期六

    恒昌里的孩子们

    《 文摘报 》( 2020年01月18日   02 版)

        黄陂南路685弄,这是我们弄堂在上海弄堂序列中确定的编号。我们弄堂也叫恒昌里,这才是弄堂的名字。恒昌里意味着我们这个居住群落拥有着共同的情调和文化,当年我们还都是赤屁股拖鼻涕的小家伙,“恒昌里的小赤佬”是我们队伍的响亮招牌。

        我们弄堂结构工整,横是横竖是竖,显得有教养有规矩。整套弄堂由大弄堂、前弄堂、后弄堂及两边小弄堂构成。当初仅大弄堂一个进出口。弄口有铁门,门中套了个小铁门。深夜里小铁门是关着的,有人出入可叫醒门房。有铁门的时候,弄堂很像个大家族,弄堂里的家家户户则像大家族的分支旁系。这是听母亲给我说的弄堂故事。事实上我出生那年铁门就被拆去炼成了铁疙瘩。没了大铁门的弄堂便似乎有些涣散的样子了。在逐渐长大的日子里,我发现弄堂涣散得厉害起来了。北边小弄堂开了个出口,同时大弄堂弄尾的墙也被凿出个门洞。弄堂出口多了,人们在弄堂里纵横交错穿来穿去,很像蚂蚁在蚁穴里忙乱的样子。

        在那剑拔弩张却又流光溢彩的年代,我们这帮野孩子正在那里彻天彻地疯。在纷繁驳杂颤闪抖跳的色彩背景下,我们有滋有味地做许许多多游戏。

        在风行玩钩橡皮筋球的日子里,我们蜂拥到弄堂对面上袜二厂的废料箱,拣来最好使的钩针,从对面烟纸店用一分两根的价格买回几十根上百根橡皮筋,然后心满意足地在家里钩接橡皮筋球。这游戏颇具规模,我们人人动手,一弄堂几乎成了橡皮筋球作坊。橡皮筋球弹性极好,稍用力往地上一击,足可弹起三四层楼高。

        玩掷纸镖,我们想尽办法把镖做得十分坚挺,以便飞掷得远而又远。我们先用练习簿纸做,后来用铅画纸和蜡光纸做,最后升级到用日本纸做。我们将牙膏锡管剪成小块,揉细长了裹在镖头里以增加惯性。好的镖,能从弄堂底飞掷出百米外的弄堂口,落在树影婆娑的马路上。

        无忧无虑的日子里,我们在弄堂里滚打摸爬、流汗流泪、恩恩怨怨。我们触摸泥土般触摸着弄堂亲切的角角落落枝枝节节,弄堂时时响着我们散乱奔忙的脚步声,响着我们激动嘈杂的喊叫声,弄堂是我们的摇篮和乐园。弄堂每一处、每一个有特征意味的地方,都确定着固定着孩提时代的我们留下的难忘故事。怀恋的时候,我找一处弄堂静静的角落,耳贴着砖墙听着,似乎墙缝里仍回响着我们当年的童音。

        春秋来去世事嬗变。现在弄堂路面虽然重新铺过,掩盖了岁月留下的累累伤痕,但弄堂毕竟已不是原来的弄堂。这里再也见不到大人们当年的紧张快乐,也见不到孩子们当年的轻松快乐。票子房子车子、歌厅舞厅饭厅、股市期市汇市,更具魅力地把心甘情愿的人们撕裂得酣畅淋漓。

        弄堂走过春秋,我的心酸酸地感到了时光的流动。我说“酸酸”,是因为我怀恋美好的孩提时代。弄堂里的人们用活了几十年的眼睛正一齐亮亮地望着明天;在永远的希望之中,我深深祝福我们的弄堂、弄堂里的人们和我安度新的春秋。

        (《解放日报》1.12 李宗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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