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爱给陌生的人

    ■金小林

    冬日午后，石家庄飞杭州的航班因一场突兀的大面积降雪延误。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开始登机了。

    至机舱门前时，队伍拥滞住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位身着白色羽绒服、长发披肩的女孩。她垂着头，单手捂着鼻口，我思忖是天太冷了，她感冒鼻塞。

    入舱后几十米距离，队伍缓慢蠕行着，女孩一直抽泣着。在40排，她停下来，转身坐在B座上。我的位置恰巧在39排A座。与女孩照面时才发现她已是泪流满面。

    是什么事让一个人如此悲伤，在无数陌生人前情难自已到恸哭？是至亲去世还是恋人离弃？抑或是碰到莫大的委屈？我猜测着种种缘由，悲悯之情油然而生。

    落座后，女孩放下小桌板，双手拢在上面埋头继续抽泣着。我与她素昧平生，此刻却近在咫尺。曾有几次，我很想递上一张纸巾，柔声地安慰她几句。然而，我最终没有付诸行动。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旅途，女孩的情绪已平复了许多，默然枯坐着不再抽泣。飞机落地后，我匆匆取了行李。离开时，没敢直视身后的她。

    转车到高铁站时，已是晚上7点多。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我便找了一家中餐厅吃晚饭。正当我狼吞虎咽之际，一位发鬓斑白、衣着土旧的老人走进餐厅。他走完好几米长的点餐台，终究没有选菜。当他离开经过身边时，我很想喊住他。然而，我最终仍没有付诸行动。

    回到小城的第二天，朋友聚会。其中一位女性朋友讲述了亲历的事：一个周末的晚上，她到培训机构接儿子。在大厅等候期间，一位男孩正用手机打给妈妈，他对着话筒大声怒怼：我知道，你们都想我滚出家门。我滚出去了，你们就高兴了……也许是被儿子气到了，妈妈顾自挂断了电话。男孩不甘，不停地重拨，可妈妈就是不接……

    这时，一直坐在不远处的朋友转身看了男孩一眼。就这一眼，让这位无助的男孩顿时泪如泉涌，蹲在地上委屈地嚎哭起来。朋友说，那一刻她很想走过去，紧紧抱住那个伤心的孩子，给他一点爱。然而，如我一样，这位朋友最终也没有付诸行动。

    就在我遭遇抽泣女孩的同一天，辽宁鞍山一家小饭店里上演了动人的一幕：69岁的王阿姨独自来到店里点了两个菜，摆上一个自带的小蛋糕给自己过生日。丈夫去世多年、儿子远在昆明工作，孤独的她在现场拍了视频准备发给儿子……

    这一幕打动了坐在王阿姨斜对桌吃饭的一位小伙子。他偷偷帮王阿姨埋了单，还走到她身旁送上祝福：阿姨，祝您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一颗善良的心，只不过在成长过程中，逐渐把这颗心埋得很深，不轻易示人，更不轻易给人。

    我想：那天在飞机上、在餐厅里，也许有很多若我一样偷偷关心着抽泣女孩和饥饿老人的旅客。而最终，我们都没有把那份爱勇敢地给眼前的陌生人。

    感谢北国小饭店里的那位小伙子，在天寒地冻的冬日里，把爱给了陌生的王阿姨，点燃了人性之光！

    （《新民晚报》20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