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去年4月29日晚上,妹夫从苏北老家打电话焦急地对我说:“大哥,孩子妈快要不行了!”
听到这一消息,我脑子“嗡”的一下懵了。妹夫说的“孩子妈”是我胞妹,我3月下旬回老家在医院看到她还能走路,怎么突然就不行了呢?
妹夫说,她的扩张型心肌病已到晚期,此前她一直不让家人告诉我实情。我当时见她时,她走那几步是强打精神装给我看的,她怕我知道她的病情为她担心,怕我让她到北京治病给我添麻烦。她认为自己的病也就是这样了,在当地医院或许能维持现状,没想到4月以来病情急转直下。省、市医院都看了,医生说她最多撑上一个月时间,而且随时可能猝死,唯一希望是心脏移植,可是目前身体很难经受这一手术。
妹妹的境况让我愧疚万分。我认为她这病因我而得,是家庭负担过重而致。我家在黄海西岸、盐碱遍野的灌南县农村,母亲走得早,离世那年,我念5年级,她念3年级,弟弟还未读书,全家仅靠多病的父亲一人劳动,生活极为贫困,难供两人上学,她尽管成绩比我好却主动退学,让我一人念书。她看到父亲身体不好,9岁就主动承担起做饭、洗衣服等成年妇女所做的家务。1969年春天,部队征兵,我刚高中毕业想去当兵,可父亲不同意,说家中缺少主妇苦了我妹妹,为我寻了一门亲事,要我在家秋天结婚,将媳妇娶进门来操持家务。妹妹坚决支持我的想法,说当兵光荣,为国出力,自己也能得到更好的锻炼,她可以把家务事一直承担下来。就这样,我如愿入伍,她继续肩挑着家庭主妇的重担。我到了部队,她怕我“分心”,从不打扰我,家中有再大困难也不告诉我。她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16岁就当了生产队妇女队长,还组织“铁姑娘队”自任队长,三番五次挑战男劳力开展改造盐碱地比赛,经常夺冠。她精明能干引来很多人提亲,她怕自己走后无人操持家务,一直没有答应,直到28岁、我弟弟娶了媳妇家中有了主妇她才出嫁。那时,她就有了心慌气短的毛病。所以,我认为她的病与青少年时操劳过度有关。对此,我很内疚,觉得应该对她有所补偿,负担起帮她治病的责任,近几年多次催她来京治疗,而她总是说病不重,没有非要到北京治疗的程度。对她的话,我竟信以为真。
妹妹不仅用她的贤惠维持了一个正常家庭的生活,更用她的青春为我在军营打造了无牵无挂的后方,使我安心服役,成长为一名干部。人们常常赞扬军嫂的奉献精神,我认为我军妹的奉献精神同军嫂一样值得称赞。妹妹对我有恩、对家庭有情、对军队有功,帮她治病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当即与妹夫商定:马上带她到阜外医院进行心脏移植。之所以决定到这家医院,一是它是我国最知名的心脏移植医院,二是我在北京工作照顾起来方便。
心脏移植,过去听说其成功率只有一半左右,那还是符合条件的,妹妹错过了心脏移植最佳时机,成功率更低,但是,哪怕只有百分之一希望也要试一试。
(连载一)
(《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2019年第7期 王开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