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王一平,曾经是上海市委领导干部。在人们的普遍印象里,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作为子女多少会沾上一点光。可父亲在这方面早有预防,在我们家里设下了一条“防线”,几乎是“严防死守”。我们不但没有沾上一点光,甚至还成了“受害人”。
在父亲的“严防”下,我的母亲是第一位“受害人”。母亲1938年参加革命,即便是按部就班,退休前也有可能是副局级。因为父亲是分管市里组织工作的,母亲曾有两次提拔机会,但在上报提拔的名单里,父亲毫不留情地把母亲的名字划掉。听父母的老战友曾经“唠叨”过一些往事,解放战争时期,父亲已是一名军级干部,当时母亲怀着双胞胎,行军路上,母亲几乎是步履艰难,但父亲的马都是给伤病员骑的。
二姐从部队转业,按政策可以回上海,但父亲认为,作为一名市领导干部,他应该起到表率作用,子女不能都在上海。二姐一家至今定居南京。
大哥原先在工厂车间工作,领导想调他去科室工作,其实是想提拔他当干部,父亲知道后,马上找大哥谈话,希望大哥还是回车间工作。直到大哥退休,也只是一名普通的企业职工。
父亲不让子女走“仕途”,是担心我们有可能利用他的影响。上世纪50年代,父亲作为上海市委书记分管组织工作,上海各行各业的领导干部都是父亲的熟人,有些是父亲一手提拔的干部。改革开放那段时期,我们子女若是下海找关系,几乎就是易如反掌,但我们没有这样做,因为身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
这样的“严防”又传到了“第三代”。二哥的女儿,当时是父亲唯一的孙女,一直在爷爷身边长大。爷爷喜欢孙女是不言而喻的。大约在1995年,孙女考上南模中学,父亲百思不解,感觉孙女功课实属一般,如何进了重点中学?难不成又是利用了他的影响?父亲居然亲自跑到教育局办公室查询,是否开了后门?教委办人员向父亲做了解释。
父亲的严于律己,还表现在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上。干部难免会有一些待遇,但父亲能“卸掉多少待遇就卸多少”。“文革”前,父亲作为上海市委书记处书记,分配的房子是二楼连着三楼,但父亲硬是把三楼让给一名局级干部。粉碎“四人帮”后,组织给父亲分配的房子大了一些,父亲硬要按照多出的面积多交房租,市委房管局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笔钱。按照父亲的级别,退休后仍可配备一名秘书,但被父亲拒绝,父亲觉得这是浪费人才。
父亲喜欢收藏,在我的印象中,小时候我们日子过得不宽松,因为父亲的工资都用在购买字画上。按照现在的眼光,父亲的兴趣爱好也算是家庭最好的投资了。其实不然,当时年事已高的父亲,把他收藏了几十年的字画及艺术品,都捐给了上海博物馆。
要说父亲留给我们什么,我觉得是一种精神,一种忘我的、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
(《新民晚报》12.13 王时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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