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唐诗的致命误读

    《塞下曲》

    卢 纶

    月黑雁飞高，

    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

    大雪满弓刀。

    中唐诗人卢纶的《塞下曲》共有六首，这是其中最有名的一首，写出了唐代守边将士的英武之气。但是，有一位其他领域的权威却对这首诗提出了尖锐的批评，直指此诗“不合逻辑”。为此，他也写了一首诗：“北方大雪时，群雁早南归。月黑天高处，怎得见雁飞？”从这首诗看，他所指出的错误主要是两点，其一，大雪满弓刀，说明时值冬天，此时大雁已飞往南方，北方的天空是看不到大雁的；其二，月黑雁飞高，在无月的夜空中，即使有大雁，也是看不见的。

    这两条意见提得似是而非。首先，他忽略了古今气候的变化。唐诗中写西北地区初秋下大雪的不乏其例，如岑参在《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诗中明确写道：“胡天八月即飞雪”，而且还不是小雪，“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而农历八月，大雁尚未南飞。其次，也是更为重要的，是那位权威欣赏唐诗的方法不对。我们说，欣赏唐诗，推而广之，欣赏传统诗词，应从意境入手，换句话说，就是用形象思维的方法来欣赏作品，而不是用逻辑思维去对传统诗词吹毛求疵。这种对唐诗的误读是致命的，但却是古已有之的。比如杜甫的《古柏行》中有句：“霜皮溜雨四十围，黛色参天二千尺”，受到宋代沈括的批评：“老杜谬矣，无乃太细乎？”闹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文汇报》11.1 胡中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