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临走前一天早上,输完液,自己用电动剃须刀把胡子刮得清清爽爽,完了,还跟往常一样把剃须刀拆解了,每个刀头都用刷子细细清理干净,再安装回去,等着下次用时就是干干净净的。当时我们谁也没料到,第二天的晚上他就走了。
关于死,老爸曾经对老妈说:“如果哪天我走了,小区广场舞的音乐响了,你还照常去跳舞。”老妈反问:“你是不是想告诉我的是,如果哪一天我走在你前头了,你照样还骑自行车去菜市场讨价还价?”“那当然,活着的人还得照常过日子。”
说的时候好像很容易很洒脱。老爸走后,也不需要大家帮忙,老妈一个人把老爸用过的东西都整理得有条不紊,该扔的扔了、该留下的就打包搁着、该送人的就电话让人来取走……那一个月,老妈忙里忙外,人是憔悴了,可脸上却胖了一圈——因为牙疼,肿了一个月。她嘴上不说,可谁都知道,她心里有多悲痛。老妈说她睡得很好,都没在梦里见到老爸,因为感觉他还没走远。每天早起,她习惯性地把被子叠得方方正正的,那是当兵多年的老爸每天要做的;卫生间的水龙头是他刚换上的;厨房灶台上每一把菜刀锅铲汤勺,甚至炉灶开关都还有他摩挲过的温度……他一直都在的。
做了49天祭后,老妈去理发店洗剪吹,把自己整理得清清楚楚的。老爸的剃须刀也不知被她藏到哪里去了。好像一切要重新开始的样子。这应该是老爸希望看到的。然而,我知道,藏在心里的东西是丢不掉的。
(《工人日报》10.21 王常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