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妻的情侣装

    我到苏州河边散步的时候，发现人群中有对70来岁的老夫妻常做些与年纪不相称的动作，想不注意他们都难。

    最难忍受的是他俩“呦呦啊啊”站在河边喊嗓子，男的沉厚，女的尖锐，很不合调。又比如河岸边的塑胶走道最多一人多宽，他们却旁若无人，男的在前双手平衡，像飞鸟的翅膀左右摆动，而女的跟在后面，双手搭在丈夫的肩上“咯咯”笑不停，像搞笑版的泰坦尼克号“杰克”和“罗丝”。

    渐渐地，我发现他俩无论春夏秋冬，无论穿体恤、冲锋衣还是羽绒服，衣服的颜色始终不变，男的穿红，女的着黄，这“番茄炒蛋”的情侣装好不醒目。我去河边散步的频率并不高，但每次去都能见到他们。说实话，我对他们没啥好感。

    去年夏天格外热，我去苏州河散步的次数少了，也没再听到河边不着调的“呦呦啊啊”。不知为什么，没有了他俩，我反倒觉得河畔风景中少了些色彩和活力。

    直到初冬一个阳光天的下午，久违的“情侣装”出现了，只不过他们不再是肩并肩、手牵手地走来，而是丈夫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妻子缓慢地过来。和他们相熟的人问：“好久没见了。”丈夫点点头说：“她最近不太好，不太认得人了，我不穿红衣裳，她就叫我外公、阿爸。她不穿黄衣服就害怕、发脾气。医生说，她发展得蛮快的，已是中度以上痴呆……”

    原来，这就是“情侣装”的故事：丈夫试图用行为刺激妻子的脑神经，想方设法延缓妻子的记忆、情感和思维归零的时间。

    阳光照得妻子昏昏欲睡，此时有红色陪伴，她很是安宁。

    （《新民晚报》10.13 章慧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