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报社做记者时,严明喜欢上了摄影。他买来数码卡片相机,边拍边学,每天走路上下班,疯狂“扫街”。就在“扫街”的过程中,出现了他第一张可以定义为摄影作品的照片。
那是2003年的一天,他在马路上行走,看到围墙上有一个楼盘广告,上面是一位穿西装、戴礼帽的男士在打高尔夫球时的背影,一只脚着地,一只脚跷起。正好一位女清洁工从远处一点一点擦过来。严明就在旁边等着,一直等到清洁工擦到男士的背后,做出同样的动作时,他按下快门,这张照片最终得了一个摄影奖。后来,报社把严明拍的那些有趣的照片刊发出来,命名为“一个文字记者的街头观察”。他发现自己找到了除文字外的另一个表达出口,索性转岗,成为摄影记者。
从那时起,除了工作摄影外,一有时间严明就往外跑,跋山涉水自由拍摄。2009年初春,他到山城重庆“扫街”。某日傍晚,朝天门码头的台阶上出现了一个贵妇的身影,穿着光鲜,体态丰满,发髻高耸。她的气场让严明一阵头皮发麻,“毛领大衣裹起富态的腰身,全部重力交由穿着紧绷铅笔裤的双腿支撑,再汇聚于细细的高跟,将台阶直踩得磕磕作响”。
贵妇的出现,完整了他对重庆上下半城的理解。“下半城是重庆文化的发端,滋养了城市的经济,贵妇就是下半城滋养上半城的缩影。”这张命名为《朝天门码头贵妇》的照片,后来成为他著名的作品之一。
也是那一年,严明在奉节拍下一张《夔门的猴子》照片上,猴子沉默地坐在石栏上,在它身后,是唐代诗人李白笔下“两岸猿声啼不住”的三峡。这张照片让导演贾樟柯想起了自己在路上的故事——他也曾亲临夔门,像在重走李白走过的路,有“今古不分”的错觉。
拈花的大叔,下班的米妮,站在浓雾中的僧人,在泥淖跋涉的赶猪人,在船舱里捂住口袋睡觉的女孩,聚集在码头张望着同一片远方的候船人……在一次次行走中,严明将他们记录在黑白胶片上。这些行走码头的故事,以及照片,后来都收录在他的第一本随笔集《我爱这哭不出来的浪漫》中。
2010年初,严明辞去工作了9年的报社工作,成为一名自由摄影师。在历史文化之乡河南浚县,他遇见拱手作揖的古人雕像丢失了头,拍下《无头将军》;在“塞上煤城”宁夏石嘴山,他看到未建完的巨大佛首躺在废墟上,拍下《被弃置的佛头》;在古丝路重镇张掖,他看到一家面馆守候在无人旷野里,拍下《雪中的王麻子面馆》……
“经济大潮之下,这些东西是会慢慢被淡忘,被忽视的。我拍的其实是文化碎片,是一个大国背影。”严明说,他不断捕捉散落在各地的文化碎片,将之放在一起命名为“大国志”。2011年,“大国志”系列中的一幅照片《清晨的萨克斯》获第三届“侯登科纪实摄影奖”——这个奖专注于对中国当代社会生活的记录,是摄影界重要奖项之一。那张照片上,几只做飞翔状的假仙鹤被支在铁架上,一名男子站在下方吹萨克斯。
(《环球人物》2019年第17期 陈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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