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人类与其搏击百年,尚不能征服它。而在中国上海,有一名医生让癌细胞“改邪归正”,为人类探索出一条全新的癌症治疗途径。
急性早幼粒白血病(APL)曾是白血病家族中最为凶险的一种,很多病人往往在抢救几小时后就死亡了。直到上世纪80年代,全世界范围内也没有有效治疗手段,让全球医生们备感挫败。
上世纪70年代,王振义开始一场涉足未知的探险。“那时,物资缺乏,最简单的细胞培养,我们都不会,得出去学习。其次,能看到的书太有限了。”王振义回忆,当时做研究的难度很大,有人去国外开会,带点信息回来,就在如此有限的条件下,他们听说了“诱导分化”。不过,如何将肿瘤细胞“诱导分化”为好的细胞,谁都不晓得怎么做。
其时,瑞金医院里吹起科研之风,血液科的科研从一间小小的实验室蹒跚起步了。通过“道听途说”,王振义了解到一种氨基酸可能让肿瘤“改邪归正、诱导分化”。他带着学生想办法合成了这种氨基酸,抱了很大的希望。他的第一个研究生做的就是这项课题。结果,研究生毕业了,论文也发表了,但具体方法用在病人身上没效果。
探索走进了死胡同,一次次挫败对医生的打击,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这条路大概就是走不通的,这个病大概就是治不好的……”有人就此接受了现状,可这个团队没有。
不久,他们获悉美国用维甲酸类药物诱导分化了肿瘤细胞,这个名叫13-顺维甲酸的药物用于治疗APL,获得对个别患者有效的成果,研究结果发表在《血液》杂志上。
国内没有13-顺维甲酸,却有一种全反式的维甲酸,这药当时被批准用于治疗皮肤病。大家兴奋地找到药厂,制药工程师听到医生要用药去研究如何救命,就送了这群医生几盒药。
体外研究开始了。王振义带领研究生经过一系列的实验,发现维生素A的氧化物——全反式维甲酸可以在体外实验中,将幼稚的白血病细胞转为成熟的细胞。这群医生欣喜若狂。不过,全反式维甲酸有一定副作用,而且是从未在国际上报道过的新疗法,其临床应用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1986年,他们等来了“001号”病人。上海市儿童医院血液科收治了一名5岁的小病人,病情危急。这正是王振义夫人、儿童血液科医生谢竞雄工作的医院。
眼看小生命奄奄一息,谢竞雄很焦急。“我在研究这个,你们试试看。”王振义提议。面对这种前所未有的疗法,孩子父母同意一搏。
一个疗程后,病情真的缓解了!小病人最终实现治愈,存活至今,已结婚生子。这是诱导分化理论让癌细胞“改邪归正”的第一个成功案例。1998年,王振义的相关成果发表在国际期刊《血液》上,这篇论文已被他引1713次,成为全球百年来引证率最高和最具影响的86篇论文之一,医学界为之轰动。
此后,王振义与学生陈竺、陈赛娟等又创造性地提出“全反式维甲酸联合三氧化二砷”的治疗方法,让这种曾被视作最凶险白血病的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可被治愈的白血病。该治疗方法被海外媒体誉为“上海方案”,与青蒿素的发明等并列为“20世纪新中国对世界医学的八大贡献”。王振义据此获得国际肿瘤学界最高奖——凯特林奖。凯特林奖此前从未颁给中国人,评委会称他为“人类癌症治疗史上应用诱导分化疗法获得成功的第一人”。
去年,因为一部电影《我不是药神》,吃不起“天价肿瘤药”的情景让很多人唏嘘,但有一种治疗白血病的药很便宜。今天,在中国,一盒10粒装的口服全反式维甲酸的售价仅290元,并纳入医保。这个“全球最低价”也得感谢王振义,他在成功发现并应用全反式维甲酸这种特效药后,却没有申请专利。
王振义说,没想过以此去发大财。他展示了母校震旦大学医学院的校训,九条校训也是九条从医誓言。“余于病者当悉心诊治,不因贫富而歧视,并当尽瘁科学,随其进化而深造,以期造福于人群。”“余于正当诊金之外,绝不接受不义之财。”这两条被他标黑加粗。
(《文汇报》8.18 唐闻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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