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2日,高考结束4天,山西朔州市朔城区一中633班的旅程才刚刚开始。班主任、地理老师兰会云要带着11名高中毕业生,从朔州一路骑行到上海,总行程1800多公里。
但出发的早上,兰会云还是感受到了压力。校领导口吻严肃,命令必须保证学生的绝对安全,送别的学生妈妈带着哭腔留下了眼泪,有家长甚至开车跟行了几公里。只有骑行的学生们用“亢奋”形容这一时刻,他们大多数是刚满18岁的孩子,还没去过千里之遥的南方。
提前几个月开始准备
6月12日,骑行第一天。朔州气温舒爽,是适合骑行的好天气。兰会云预计骑行将不超过20天,每天至少100公里。
高三的时候,兰会云就在课堂上许诺,等高考结束后,将会组织骑行去上海。他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做准备,每逢周末,开车勘查线路,原计划从山西向东走国道到河北,然后沿着京杭大运河南下山东、江苏抵达上海。这条线路最终被否,“要翻越太行山,十分艰难,另外河北拉煤的大车也多,不安全。”
最终确定的线路是,从山西南下河南,然后一路向东经安徽、江苏进入上海。更重要的是,这条路线穿越中国最著名的黄河、长江,还有南北地理分界线淮河。
有同事认为这是在拿自己的职业生涯作赌注,“很佩服他的精神,但万一路上出点事儿,教书肯定够呛了。”校长谭富德同样忧心忡忡,“学校很包容开放,但不主张所有教师效仿。”
高考结束后,有超过30名男生报名参加。出发前一天,兰会云带着他们到朔州西山拉练,“40公里坡路,能轻松骑下来,不掉队,就可以参加。”15名男生通过了拉练。
可临行之前,有孩子爷爷死活不答应,一个学生妈妈看到关于车祸的新闻,不再允许孩子参加。还有家长看到兰会云草拟的免责协议后,也不敢让孩子参加。最终只留下11名学生。
兰会云不敢掉以轻心。他给学生买了三份短期意外险,准备了常用药,备了速效救心丸,又从网上下载视频,学习骨折急救和心肺复苏术,还教孩子们骑行手语。
不把骑行当度假
6月22日,骑行第11天。从河南项城到安徽阜阳的路上,中午的温度高达31度。午饭在豫皖交界的农家超市里解决,一人一份泡面,一根火腿肠,一瓶矿泉水,一瓶娃哈哈,每人总共花了9块5毛钱。简单的一顿午饭,孩子们吃得狼吞虎咽,“太累了。”学生马小锋说。
出发前,兰会云做了精细的预算,早饭5元,午饭晚饭不超过40元,住宿最多50元,一个人一天100元,行程20天,所以每人只带2000块钱。
在路上,兰会云把队伍分成四组,分头去找小宾馆砍价,住最低的那一个。“面条,米饭,吃的都是家常菜,西红柿炒鸡蛋,酸辣土豆丝,上一盘立马光一盘。”学生王宁说。
兰会云本有机会带着学生们舒舒服服地骑行。临行前,朔州一家商贸企业提出赞助几万块钱,还有一家企业提出给钱打广告,也有直播平台让他们开直播赚打赏,但兰会云婉拒了,“过得太舒适,骑行变成了度假,就失去了意义。”
若是三年前,让这些学生吃泡面、睡地铺,兰会云绝对不相信。633班在高一时曾是出了名的差班。网瘾,打游戏,早恋,成绩差,兰会云刚做班主任时,所遇到的问题比较多。
努力传递温暖
整个高中,兰会云都试图教授给孩子们如何赞赏美,表达爱,“努力做一个温暖善良的人。”这也是633班的班训。
春天下雨,兰会云组织学生到操场雨中跑步,感受半干旱地区的好雨知时节。秋日大风,他让学生聆听感受大风裂帛之声。冬季飘雪,就组织学生打雪仗,享受时令之乐。
自卑、复读、打工、网瘾这些经历,兰会云毫不避讳地分享给学生们,他想让孩子们相信,认真读书能改变命运。
学校只有一个窗口充饭卡,长时间的排队让一些学生耽误吃饭,兰会云就利用空闲时间,自己提前给孩子们去充钱。晚上10点半晚自习回宿舍,女生排队打热水要用半小时,兰会云每个月给宿管大妈100元,让大妈提前把女生的水壶打满。月考成绩进步最大的,兰会云把自己的饭卡给学生,奖励学生30元随便花。渐渐地,学生口中的兰老师变成了“兰哥”。
收获一路善意
6月28日,骑行第17日。历经24次爆胎和1800余公里的艰苦跋涉,兰会云和11名高中毕业生最终抵达上海。
这一路,走出大同盆地,翻越雁门山脉宁武山,穿过汾河谷地,越过长治高原和太行山脉尾翼,跨过黄河进入华北平原,穿过淮河踏入江南丘陵——那些在地理课本上捉摸不透的名词,经过双轮飞驰,成为学生们近在眼前的风景。
在旅途中,兰会云的学生给了他最好的回馈:作为一个86人的普通班,他的班级考了13个一本、34个二本,是学校“考得最理想的班级”。
最让学生们念念不忘的,是收获的一路善意。翻越宁武山时,突降大雨,护林的老人专门招呼学生到小屋避雨;在宁武轩岗镇,交警看到湿漉漉的学生,邀请他们进岗亭喝些热水再出发;无锡一家牛肉汤店,老板让他们睡在店里,等着他们四点醒来才打烊;在山西祁县,酒店老板得知他们早7点出发,酒店的早餐比平常提前一个小时做了出来。
学生柳浩田起初车轮蹬得飞快,把队伍甩在身后,甚至撒把,炫车技。兰会云严厉地批评他,“撒把虽然很酷,可万一摔伤了,整个队伍都要被拖累。”成功到达上海时,这个男孩终于理解了老师的批评,“一个人可以骑得很快,一群人才可以骑得很远。”
(《新京报》7.8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