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爱因斯坦诞辰140周年,在全球范围内,他和他的相对论早已家喻户晓。鲜为人知的是,爱因斯坦曾准备在北大讲学,但是由于种种误会,最终擦肩而过。中方比日方更早向爱因斯坦发出邀请,但爱因斯坦只在访日途中,在上海来回停留了总共三天时间。
1922年11月13日,爱因斯坦在访日途中路经上海,登岸观光。
13日上午10时40分,爱因斯坦偕第二任夫人爱尔莎搭乘的“北野丸”号邮轮在上海汇山码头靠岸。日本的改造社代表稻垣夫妇、德国公使、上海医生斐司德夫妇等上船迎接。
在爱因斯坦的日记里,没有一个中国人在码头迎接他。(虽然《中华新报》的记者曹谷冰在现场,但没有被提到。)这与杜威和罗素到上海时的场面形成了鲜明对比:1919年杜威夫妇到达上海,胡适、蒋梦麟、陶行知等都专程到上海迎接;1920年罗素到上海,蒋百里、张申府、赵元任等前去迎接,还有约百人出席了当晚的欢迎晚会。
爱因斯坦的上海之行,全由日本的改造社代表稻垣安排。下船后的第一顿饭,稻垣参照了中方当年接待罗素的标准,在“一品香”吃午餐。
一品香是“番菜馆”,所谓“番菜”,是对西餐的贬称。不过,在日记里,这家菜馆却是“西菜中吃”:虽然“食物精细、源源不断”,但从共用的小碗夹菜,让他“内脏很不舒服”。吃饭时,外面路过的送葬队伍,嘈杂而色彩斑斓,让他觉得“野蛮而近乎滑稽”。
饭后,爱因斯坦到小世界游乐场欣赏昆曲。其实,爱因斯坦并不是专程去听昆曲的,他在饭后表示,要“仔仔细细看看人民的生活”,于是稻垣把他带出租界,到了老城厢,也就是现在的上海城隍庙一带。由于道路狭窄,一行人只能下车步行。
对于沿途所见的中国人,爱因斯坦写道:“印象是一群温顺、漠然、被忽略的人为生存而坚强奋斗。”“即使是做苦力也没有显露悲惨的模样。”
爱因斯坦喜欢音乐,但一行人到小世界时,风格典雅的昆曲尚未开演,他们转而去看新剧,即早期的话剧。按稻垣记述,他们看的是“喜剧”。尴尬的是,因为剧场内出现了几个欧洲人,观众都好奇地跑来围观。爱因斯坦忍俊不禁地说:“我们也成了一台戏。”他们一路被围观,直到在斐司德别墅喝下午茶,爱因斯坦才稍觉自在。
当天的重头戏,是中国大商人、书画家王一亭在梓园设宴招待爱因斯坦夫妇。
梓园是王一亭的私宅,稻垣之所以选在这里,一是因为王一亭跟日本政商界关系好,二是因为梓园是一座精致的中式庭院。
宴会在假山东侧的立德堂大厅举行。参加宴会的还有上海大学校长于右任、斐司德夫妇、浙江法政专门学校教务长应时夫妇、《中华新报》总编辑张季鸾和记者曹谷冰、北京大学化学教授张君谋等。宾主分两桌围坐,用德语、法语、汉语、日语交谈,气氛热烈。
酒酣之后,于右任、爱因斯坦、张君谋先后致辞。爱因斯坦说:“今晚来此,非常愉快。一到中国,就看见许多美术精品,使我有深刻的印象,尤其佩服王一亭先生的作品。美术固然是个人作品,但由此可以相信将来中国科学一定能发达……在东京讲演后,很愿意能来中国讲演。”其间,大家多次请爱因斯坦谈相对论。但他在海上颠簸一个多月,疲惫不堪,婉言谢绝了。
作为匆匆过客,爱因斯坦在上海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梓园是为数不多仍有遗存的地方。虽然当年的假山、池塘、宴会厅都已无存,但梓园尚存一幢塔式主楼、一座两层佛阁,王一亭的曾孙楼斌仍住在王一亭当年的卧室。
深夜,爱因斯坦还到日本俱乐部,与百名日本青年座谈,然后才回船睡觉。第二天,爱因斯坦夫妇再次登陆上海,却因为没有中国人陪同而鲜为人知。
稻垣记载,他带他们参观了龙华寺,扫兴的是,这座明代重建的古刹当时成了军阀的兵营。按稻垣的计划,还要参观商务印书馆、上海总商会、英美烟草公司、圣约翰大学等,因时间来不及而作罢。
下午3时,爱因斯坦夫妇仍乘“北野丸”号去日本神户,稻垣夫妇陪同前往。稻垣记述了爱因斯坦这一天多的感受,“博士从昨天到今天,观察了受外国人压迫的中国人的状况。他郑重地说:再过50年,中国人一定能赶上外国人。”
这段只有两天的上海之行,在当时并未受到国人多少关注,沪上主流中文报纸只是在不起眼的版面刊登了简短的消息。直到1979年后,随着“爱因斯坦热”升温,又经过丰富的想象,才被添油加醋出诸多细节。
(《北京日报》7.2 孙文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