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阿或许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画家。一辈子钟爱以美人、鲜花作为灵感源泉的他,画面仿佛自带阳光和芬芳,由内而外散发出健康蓬勃的气息,总让人看得心生欢喜。读懂雷诺阿的画,需要理解他的人生观。在他眼里,绘画只是一件日常和快乐的事,就像日升与月落。而他那些温暖的画面,正来自他心头的光。
如果中西方美术可以相互映照的话,雷诺阿笔下的女性大概是最接近大唐气质的,那由内而外的健康蓬勃的气息,那骄矜自信又平和淡然的神采和气度,那透明薄纱遮掩不住的丰硕饱满的肉体,性感而纯洁,明亮而娇艳,犹如贵妇出浴的那一刹,是自带光芒和芬芳的。
雷诺阿说:“我最喜欢的作品是能给人以永恒的美感,却并不处处向人炫耀这种美的作品。”这种美感既直接又内敛,让人心生欢喜。他被称为是从未画过悲伤作品的画家,认为绘画就是要带给观者愉悦,甚至说“为什么要画雪景?那是大自然在长麻风病。”他永远心系阳光,简单明了。
雷诺阿并不是受上帝眷顾的人。他出身贫寒,随遇而安。青年时期作为印象派的开派画家之一,屡屡遭受嘲讽。中年开始被类风湿关节炎所困扰。晚年因右肩膀关节变形,需要助手用绷带把画笔缠在手上作画。但雷诺阿的画作很少传达苦痛或悲悯的宗教情怀,总有着明朗的格调和日常家庭的温暖。他笔下的女人常常展现母亲或长姐般明媚的笑容,那是一种伊甸园式的诗意和唯美,没有确切的时空指向,未经现代化的染指,不需要才华横溢或自由独立。
他认为人不应当制服命运:“人生犹如一个软木塞子,应当让它任意飘荡,正如任意漂浮在小溪水面上的软木塞子那样。”约翰·雷华德也称他为淘气的流浪儿。雷诺阿觉得人主要的职责是生活,要尊重生活,而生活的状态应该是愉快的。绘画也要顺应生活,不能违拗心性。他像“软木塞”一样自由游离于传统和现代之间,举重若轻地解决了两者看似无法调和的矛盾,将古典主义的形与印象主义的色完美结合在明亮而微妙的、充满诗意的画面中。
雷诺阿的作品是声情并茂的。少年时他曾加入当时著名的圣欧斯达希教堂唱诗班,天生一副干净温和的男中音歌喉,在他的画中,仿佛也自带明亮的歌声。雷诺阿一生笔耕不辍,毕加索非常崇拜他,买过他的一些作品,视其为大师。但雷诺阿从不自诩为伟大的艺术家,而认为自己用手劳动,只是个工人,一个谦卑的绘画工而已,他临终前尚在喃喃自语:“我才刚开始有成功的希望。”
(《文汇报》6.21 胡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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