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留声不留痕

    6月3日，我国著名物理学家、半导体学科创始人之一、红外学科奠基人、中科院院士、九三学社社员、中科院上海技术物理研究所研究员汤定元，在上海与世长辞，享年100岁。

    百岁人生，风雨兼程。上世纪50年代，汤定元开始投身半导体和红外技术研发，先后开创和参与了多种器件的研究，应用于各种军工设备和航空航天遥感系统，成为“两弹一星”等“大国重器”研制的有力支撑，为我国的国防安全做出了伟大贡献。

    回首汤定元的一生，就是我国半导体技术和红外技术发展的历程。有过动荡不安的离乱，有过慷慨激昂的回归，有过隐姓埋名的沉寂，也有过雁过留声的惊喜。这一切虽已戛然而止，然历史和人民不会忘记，曾有一位“无名英雄”用大半生写就中国红外技术发展史；用“三封信”，写就中国红外技术发展的佳话。

    作为新中国成立后最早留美归来的11人之一，汤定元在金属物理学家葛庭燧先生的建议下北上京城，前往当时的中科院应用物理研究所工作。某天，汤定元和同事看到一篇文献，文中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两门重要的新技术学科得到了发展，即微波与红外技术。

    “微波技术已是大学课程，为何红外技术也是新兴学科？它有哪些内容？”汤定元与同事议论半天，仍找不到任何依据。

    不久，苏联科学院一位副院长来到所里参观。走进汤定元的实验室，此人大感兴趣，坐定下来，大谈红外探测器的各种用途和重要性。原本认为自己是研究光电现象的，搞清楚理论问题就行，做器件则是产业部门的事，汤定元意识到：在当时的条件下，需要研究的不单单是物理机制，中科院也应当承担产品试制，甚至产品的生产任务。

    汤定元拿起笔，放大胆子直接写信给解放军总参谋部，强调红外技术对于国防建设的重要性，建议在红外研究领域注重器件研究，并表明他所在研究机构愿意承担红外探测器的研究工作。

    这一建议很快得到重视并付诸实施，国家正式下达了发展红外技术的科学研究任务。然而在三年困难时期，因经费问题纷纷刮起“下马风”，科学界一时众说纷纭。

    此时的汤定元决定再次提笔，写信给国防科委主任聂荣臻，指出红外技术研究不能中断，但也不能搞“一窝蜂”，要聚散为整，集中全国的科研力量攻关。

    正是由于此建议，1962年，红外技术与应用光学并列成为国家科研发展重点。1963年底，中科院召开红外工作会议，作出重要决定：将上海技术物理研究所与昆明物理研究所作为我国发展红外技术的专业研究所。

    这一战略性的调整，成为我国红外发展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翌年，他带领10多个研究人员抵达上海，工作重心全面转向红外技术，开始“申城创业”。

    正当各项课题逐步展开时，上海技术物理研究所的一次液氢爆炸事故，为红外技术研究蒙上阴影。而就在同一天，一架美国“鬼怪”式战斗机在我国南海上空被击落。残骸中，发现了机载红外雷达等部件。

    汤定元获悉此事后，猜想这是利用3~5微米红外波段的雷达装置，便再次致信聂荣臻，恳请由上海技术物理研究所承担红外雷达研制任务。他的信心和决心，再次得到支持。

    汤定元的这三封信，让我国红外技术从基础研究发展至空间应用等广阔领域。

    “现在假想，如果当年留在美国，仍然从事科研工作，也许能做出一些成果，多发表几篇论文，但效果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显著。根据自己的经历，我认为，在科学比较落后的国家，派留学生到先进国家去学习，是一件很重要而且很有必要的事。因为在那里可以较快地学到先进的科学研究方法，可以较早地接触前沿课题，抓住机遇。”2005年9月22日，汤定元在《光明日报》发表署名文章《偶然中的必然》，文中写道：“学习结束后开始工作时，最好的选择是回到自己的祖国，因为那里是生你育你的土地，也最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特别是我们现在的中国，经济蒸蒸日上，正在实施科教兴国战略，亟需各类人才，从事科教工作不但会受到人们的尊敬，而且做出的成果也容易受到人们的重视，从而引发积极的影响。”

    用一生之所学，报效祖国之万一。除了卓越的科研成果，汤定元最为人所钦佩的是他的拳拳爱国之心和正直坦荡的傲然风骨。

    （《中国科学报》光明日报全媒体总编室6.4 余艾柯 金婉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