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常生活中,我发现夫妻间的许多声息其实都息息相关,举凡走路步履声、手按门铃声、咳嗽声、打鼾声等无一不牵动着对方的神经。
我有位同事和他妻子间联络的暗号是彼此的口哨。他们夫妻俩都吹得一口好口哨,那口哨声可以从楼下穿过窗户玻璃抵达他们的七楼寓所,别人也许捉摸不到,他们夫妻却心有灵犀,一下捕捉到了这“超声波”。记得有一次我与他们夫妇一起入川旅游,丈夫在成都闹市偶然走失,他妻子发出一声悠长的口哨,百米之外人流中的丈夫居然听到而归来。同样,我每次回家的楼梯声,也许别人压根不会注意,但妻子可以声声入耳,辨出个子丑寅卯——先是她能从许多人上楼梯的步履声中定位捕捉到我的步履声,接着,她能从我的楼梯声中辨别出我的劳逸张弛,甚而喜怒哀乐。
那年我患坐骨神经痛,拖着一条腿上下班,妻子能从我的楼梯声中听出病情的加重或减轻。这一年夏季,我硬撑着随作协代表团去大连交流,在妻子忧郁的眼神里拖着病腿走了。到了大连,我不顾一切下海游泳,竟然“以毒攻毒”,腿疾大为减轻。回家那天半夜,我两步一级轻快上楼,竟然没逃出守候着的妻子的耳朵,她打开门,欣喜欢呼:“你的腿好啦!”
这是二十几年前的往事了。如今我已年届古稀,妻子似对我的诸多声息更加在意了。譬如我患有前列腺增生之疾多年,尿细尿频尿等待,到了夜间尤其明显。妻子一面陪着我治疗,一面关注起了我的尿声,夜间为我准备了搪瓷的痰盂,以便听得更加清晰分明,来判断我的病情。
前些日子我做了胆囊和结石摘除手术后,妻子又关注起了我放屁的声音。因为手术后通常把病人是否放屁作为肠胃畅通与否的一个重要标志。当天晚上就寝之前,我谷道里突然有气流涌动,继而宛转一声,煞是清晰。妻子禁不住抚掌叫好,连说这是她听到的最动听的声息之一。
也许有人会以我妻子听尿听屁为庸俗,我则不以为然,夫妻之情每每就体现在这“不登大雅”的细枝末节之中。
(新民网 6.8 吴翼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