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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9年06月08日 星期六

    补锅子 补日子

    《 文摘报 》( 2019年06月08日   02 版)

        我是家里的老大,七八岁就烧得一锅好饭了,可以做到软硬干湿都能随父母心思、爷爷心思。可有一次,饭是熟了,气味从锅盖里飘出来了,闻闻也是香喷喷的,一吃却知道这饭彻底烧僵了,米粒还没有涨醒,有些焦黄。将米饭放到嘴里一嚼,硬邦邦,有点涩。父亲说,你水头放得太小了。我说照平常的。父亲说,那肯定锅漏了。

     

        锅漏了?我怎么不知道?父亲说小漏,眼子小,粗看是看不见的。父亲叮嘱:晚上烧饭时喊他,他有办法让我继续烧饭烧菜。

     

        我盯着锅子看了半天,才看见半当中确实有个小洞,米粒般大小。父亲拿来蘸湿的棉花,塞住了洞口,说这就好了。我后来才晓得,这棉花球的塞法很有讲究,先要团成一个线,在线的当中捏个米粒粗细的球,这个球正好扣住漏水处,但不能过锅底的面,这样火就烧不着棉花,即使烧着也因为水的浸润不会燃穿,待米粒涨醒后,这个棉花球有与没有都没有关系了。

     

        家里当时的经济状况我也知道一些。平时烧饭烧菜,都被父亲反复叮嘱少用铲子,即使用,铲刀下锅也要轻一些,更不可以将铲子的尖角对准锅底铲,得最大限度地减少对锅子的损害。

     

        补锅的人都是外来人,而且来的日子是不多的,差不多一月一次,能看见一次就很幸运了。

     

        补锅很有看头——补锅人先从箱子里拿出一小块锡块,一只正方形的铁盒,再用酒精点燃铁盒。过了几分钟,铁盒慢慢烫了,他就把与火柴头差不多大小的一点锡放进去,锡立马熔化,变成了几粒水珠子,晶莹,灰色,在里面滚来滚去。补锅人用钳子轻轻地夹起珠子,再用一块铁反扣锅底,一只手将夹住的锡水放进锅子的洞眼,然后吸气,向锅底的洞吹气,要吹几次。最后用手摸摸洞口,齐平了就不吹了。如果凸起的,他还掰掉锡块再来一次。但是,我看到的总是一次性就好了,而且只有几分钟时间,精准度确实了得。

     

        补好后,补锅人是不会急着收钱的,他还会笑嘻嘻地问,东家,你家还有其他要补的物件吗?那个时候,如果家里有碎掉的饭碗,母亲也会拿来请师傅看看,师傅认为好补的就补,不好补的就顺手还给家里人了。

     

        离开时,补锅人对我们说:“好了,保证用几年。”那个师傅走了,一走就是几十年,我再也没有看见过补锅子的人。现在家里还烧着锅子,饭碗也是过去的样子。锅底总有穿的一天,饭碗总有破的日子,但是我们都不补了,都学会了换——现在,锅子有个小洞了,钢精锅脱了半边了,饭碗跌出缝隙了,马上去换新的;衣服有点旧了,还没有破,也要换新的;家里的冰箱不肯坏,就说冷藏室太小了,要调个大尺寸的。

     

        物件如此,人也一样了。过去东西坏了,靠修、靠补,现在坏了,靠调、靠换。人呢,老夫老妻,磕磕碰碰,感情有点问题,以往也是靠修和好的;小夫小妻,大闹三六九,小闹天天有,支撑下去有点难度,靠的也是修,都是信奉床头吵架床尾好的原则的,修修补补就好了。现在大家不愿意修了补了,说时代不同了,换是干脆,是清爽,是实惠,一闹一吵就散伙就换人的,屡见不鲜。

     

        反正,我挺怀念过往那种靠修靠补的日子的。

     

        (《文汇报》6.5 高明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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