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华文
进入五月之后,女儿所在的幼儿园,明显忙碌起来。每天下午,老师把孩子们分成若干小组,排练不同的舞蹈。期望孩子们在“六一”那一天有精彩表现。
妻子还在网上给女儿挑选各种漂亮的裙子、鞋子、袜子。我心生感慨:现在的孩子,是在蜜罐里长大的,所需的一切伸手可及。我不禁想到自己的童年、自己的“六一”。
上世纪80年代早期,我还不满10岁,在江汉平原农村生活。那时候,虽然农村已经包产到户,但是物资依然匮乏。1988年,父母凭着勤劳的双手种菜卖菜,家境有了些许改善。这一年我读六年级,即将在小学里度过最后的“六一”节。由于条件所限,学校里对于这个节日没有特殊安排,年年放假了事。而这一年有点特殊,临近“六一”还有十天时,学校突然宣布:“六一”当日,全校要进行文艺汇演,并且所有学生要穿白衬衣。
对于白衬衣,我一直都是向往的,因为我没有。我好期待母亲赶紧到镇上买布,然后找裁缝给我做一件。放学后,母亲和父亲也从菜园回来,他们满头大汗,浑身都是泥土,我跟母亲说及此事,母亲只是“嗯”了两声,似乎没有太在意。对此,我闷闷不乐。
第二天上学时,同学们的话题无不围绕表演节目和白衬衣。有的同学非常得意,声称父母在周末带自己去买布找裁缝量尺寸。对此,我内心有点低落。晚上,我再次向母亲提及白衬衣。母亲依然是嗯了两声。我有些不满:“妈妈,你到底给不给我做白衬衣啊?”母亲一愣,看着我的眼睛,粗糙的双手捂着我那稚嫩的脸蛋,笑着说:“小乖乖,你连妈妈都不信啊?”
接下来几天,在老师的“导演”下,每天放学后,我们草草排演节目。说实在的,对演什么角色我不在乎,最关心的是白衬衣。回家后,我再次向母亲催要白衬衣。她说,一定给我惊喜。
眼看“六一”就要到了,白衬衣还是没有着落,我心急如焚,委屈地哭了。结果,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母亲从木箱子里拿出一件白衬衣。这不是做梦吧?我赶紧揉了揉眼睛。真是白衬衣,且是崭新的白衬衣!我马上开心地笑起来,尽管眼泪还挂在脸上。
“妈妈,这是什么时候做的白衬衣,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问。“乖乖,一个月前,我们就给你准备了。”在一旁的父亲笑着说。
顿时,我对父母亲刮目相看,平常看着他们在地里忙忙碌碌的,似乎不在意我,原来我一直在他们的心中。我迫不及待地拿过白衬衣,小心翼翼地穿起来。除了稍大一点外,我很满意。
“六一”儿童节的那天,各个班级的文艺节目轮番上演,也许是天气太热,表演中,我的脸上冒出了一层层的细汗。一不小心,我抬起胳膊擦汗。这下糟糕了:汗水夹杂着黑墨,把白衬衣给弄脏了。
节目演完后,我的心情跌落到冰点。看着沾染墨迹的崭新白衬衣,我心里害怕。我不知道回家意味着什么?天黑了,我依然不敢回家,蹲在校园的角落里。
“小乖乖,快回家吃饭,你肯定饿坏了。”此时,传来母亲柔软的声音。我微微抬头,内疚地看着母亲。她不以为然地说:“衬衣脏了就脏了,洗一洗再穿,不丢人的。”
我看着贴心的母亲,觉得她很了不起……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对此都难以忘怀。
(上观新闻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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