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锐平
小时候还懵懂不知,日夜从村边流过的那条河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
河床上常有河水涨跌留下的一些水洼,水是热的,中间有齐腰那么深,齐腰深的水,游着才能浮起来。我们于是乱扑腾,居然都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狗刨。
两个夏天过去后,就从狗刨练到仰泳了。大家比谁能一动不动躺在水面,其时四周突然沉寂,我静静地屏住呼吸,耳畔仅有黄河流过的水声,正上方天湛蓝,少有白云飘过……
击碎我们美梦的是各自的母亲。记得有天下午,正躺在温热的水中,我忽然听到母亲扯着满是惊恐、撕裂一般的嗓门喊我小名。我们几人慌忙穿了短裤,四散逃走,半天不敢回家。
母亲们识别耍水,有一套家传的秘方,就是叫你伸出胳膊,然后她挠一下,如果出了白印儿,必“耍水”无疑,接着,我们的白印儿会变成“红印儿”。耍水的诱惑之强根本不是红印儿能阻挡的,每看到河边那一汪水就心痒,于是我们与大人展开了长时间的斗争。最后各自妥协半步,在大人的监督下,把耍水的地方改在了水库,由会水的父亲们先把水底踩一遍,然后划出一片水域,交由我们来施展。
就这样,耍水的波澜壮阔陪伴了我们半个童年和几乎全部少年时期。有了与黄河搏水的基本功,有了与父辈斗智斗勇的基本经验,我们一路长大似乎顺风顺水。直到我工作,每次回家,母亲总不忘叮咛“不要耍水”,可见铭心刻骨之深重。
我已经一天比一天尊重规律和服气外力的强大,当初在黄河边耍水居然还有今天的幸存,这是偶然的;若常在湍急汹涌、深不可测的险境中游走而不武装自己,最终要溺亡,那是必然的。
(《新华每日电讯》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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