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处不可随便”

    “小处不可随便”“不可随处小便”，这两句话其实出自一个掌故。据说当年，民国元老、著名书法家于右任先生有感于周围年轻人太不成体统，手书“不可随处小便”，贴在“案件”多发地。岂料，这幅墨宝很快被人揭走，重新剪裁装裱，化身“小处不可随便”，被堂而皇之悬挂起来。词序一变，境界大开，“警示句”瞬间变“警句”，不由得让人由衷赞叹。

    此事是真是假，已不可考。但“不可随处小便”“小处不可随便”，确实都是至理名言。

    《左传》鲁定公二年(公元前508年)的一天，邾庄公与大夫夷射姑一起饮酒。席间，夷射姑内急，出门方便。见夷射姑出来，守门人连忙迎上前向他讨肉。春秋时代，肉食基本是贵族特供，一般百姓很难吃到。所以，服务人员借着贵族宴饮的机会讨口肉吃是常有的事。

    谁知夷射姑非但不给，反而怒了，一把夺过守门人的棍子，把守门人打了一顿。守门人有自己的报复方法，他知道邾庄公有洁癖，于是，瞅准邾庄公登上门楼观景的时机，守门人故意抱着瓶子向地上洒水。

    邾庄公不解，守门人解释说：“夷射姑曾在这里小便。”果然，邾庄公闻言暴怒，立刻命人把夷射姑抓来问罪。哪知夷射姑跑得更快，让抓他的人扑了个空。邾庄公更加怒不可遏，气得把自己往床榻上一摔，不料动作变形，竟直接摔在炉炭上，被烧得皮肉溃烂而死。

    一处“莫须有”的小便，就这么要了一国之君的性命。《左传》评论道，之所以弄到这个地步，是因为邾庄公为人急躁又有洁癖。可其实，“卞急而好洁”的邾庄公才真是无辜，整个事件的罪魁祸首，难道不是夷射姑的简慢骄横么？

    简慢骄横，是人生最凶险的大敌，而当局者往往浑然不觉。正如夷射姑无端敲打守门人，没准儿还要补上一句：“打便打了，你能怎样？”

    一个人当然要吃饱、穿暖，但更需要被尊重。人同此心，岂可轻忽。回想一下，古往今来，有多少暴力冲突乃至性命相搏，其青萍之末，只因有人觉得没有受到最起码的尊重？

    南宋大儒吕祖谦曾将战争比作“有形之寇”，但很多人没有意识到，放纵欲望这“无形之寇”对人的伤害，要比战争更甚；谨遵礼法对人的保护，要比城郭更好。吕祖谦不由得感叹，“天下同知畏有形之寇，而不知畏无形之寇。”

    无形之寇在哪里？游宴之中，有陷阱焉；谈笑之中，有戈矛焉；堂奥之中，有虎豹焉；乡邻之中，有戎狄焉。藏于杳然冥然之间，而发于猝然忽然之际。

    吕老先生的提醒不是危言耸听。不妨将这句话默读几遍、牢记于心——“小处不可随便”。

    （溯源君OCC微信公众号 4.28 邢宇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