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城市人群中流行的“知识付费”，正在逐渐向城镇、农村阶层下沉。
过去四个月里，在短视频平台“快手”上，一大批开课堂、教人技能的主播开始涌现，他们所教授的内容五花八门，如养鸡、养羊，种植玉米、葡萄，小吃制作，维修电脑等。在以消遣、娱乐甚至“审丑”的众多短视频平台上，恰似一股“清流”。
这些主播大多粉丝数量不高，几万到几十万不等，隔着手机屏幕，粉丝与主播之间，往往会形成一种在外界看来极其夸张的信任关系，他们给主播送锦旗、送水果、送桌椅，甚至哽咽地感谢主播让自己获得新生。还有不少粉丝从千里之外赶来，就是为了实地跟着主播学习养殖、餐饮技能。有一些在珠三角、长三角等地打工的年轻人，看了这些主播的课程、直播之后，选择返乡创业，开起了养殖场。
网络上的三农课堂，迎合了城镇、农村用户对知识、技能的渴望——他们在现实中或者缺乏学习专业技能的渠道，或者被培训机构高昂的学费吓跑。
卖课赚了20万元
49岁的闫俊从来没想到，自己也能成为一个网络主播。她不会灵活地使用智能手机，在展示粉丝们与她的互动时，摆弄了好久，都不知如何将手机铃声调大。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蹿红。她的昵称是“闫妈妈街边小吃”，有4.7万的粉丝，开课堂，教人做街摊小吃，四个月里，就赚了20万元左右的学费，是整个平台上卖课收入最高的“老师”。
2018年10月，快手上线了“知识付费”项目——“快手课堂”，选取一些主播在课堂上开课，粉丝们如果想学，就付费报名，主播通过直播或者录长视频，给学员们“授课”。
这些课程五花八门，分为农业、电商、教育、摄影、美食等15个类别。闫妈妈属于美食类的主播，农业类别的主播则教授种植、养殖，比如如何给玉米除草，如何给牛羊治病等。
“快手课堂”是国内几个一线短视频平台上唯一一个开设付费课程的平台。该课程负责人涂志军解释，2018年，他们注意到用户们在观看直播时经常会提出各种各样的专业问题，直播这种不可回看的形式无法满足粉丝们的需求。同时，主播们也很少停下来专门为这些粉丝回答问题。
课堂解决了这些问题，主播开课，收取几十元到几百元不等的学费，如果粉丝们想学习知识，就付费买课，人数达到一定数量之后，主播就开始讲课。
虽然其他平台没有这种付费课程，但也都出现了大量的传播各种农业、生活技能的大V。在抖音、西瓜视频、微视上经常可以刷出此类主播和视频。
不靠颜值靠技能
闫妈妈已经做了15年的餐饮业，现在辽宁省抚顺市还经营着一个不大的韩餐店。那里也是她的大本营，平日直播、录小视频时，就在韩餐店里。
51岁的唐海斌也是一个主播，他的昵称是“短平快育肥羊网络服务平台”，目前有2.1万个粉丝，过去3个月里，他卖肥羊养殖的课程，获得了4万元左右的收益。
跟闫妈妈一样，粉丝们愿意为他付费的原因是他在直播课程中所展示的养殖技能。在记者采访过程中，不断有学员给他打电话或视频，询问饲料怎么配、羊圈用什么温度等。
过去二十多年，他一直在农场、养殖场工作，积累了大量的养殖经验。2018年秋天，他在网上见到有人在直播养羊的技能，但是看了一眼，就觉得那人讲得不对头，于是尝试着自己开直播讲，很快就聚集了过万的粉丝。
记者采访了多位不同平台的技能主播，他们或者拥有十年以上的相关行业从业经验，或者在农学院上过学，或者拥有自己的农场、牧场、种子公司。但他们并不是专家、行业精英的形象，相反，他们浑身散发着“乡土网红”的气味。
更忠诚的师生关系
“铁蛋”（网名）是闫妈妈的铁杆粉丝，闫妈妈总共开了四次小吃课，铁蛋学了其中的两期，每一期的学费都是499元。
与其他学员不同的是，铁蛋并非是餐饮行业的从业者，他之所以愿意付费，就是因为按照闫妈妈的方法做出来的麻辣香锅就是比饭店里买的好吃。
在这里，通过付费所建立的“师生关系”，要远比常见的主播与粉丝的关系更为忠诚，甚至很难为常人所理解。多位主播给记者展示粉丝发来的信息，满满的都是感激、感恩。春节期间，不少学员给唐海斌发了百元的红包，而他在快手上卖的课才159元。
在谈到“知识付费”的话题时，唐海斌脸上写着茫然，他虽然在做着“知识付费”的事情，但从没听说过这个概念。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能够吸引粉丝的关注，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的课通俗易懂、与粉丝之间的互动频繁。“可以这么说，市面上没有一本专门的适合肥羊养殖户阅读的书，有的书理论太多，说不到点子上。”
来自河南洛阳的赵东曾经想着上技校、培训班去学习技能，但是这些地方或者收费太高，或者学习周期太长，而在网上，他获得技能的成本则要小很多，并且也非常便捷。
“老师”的资质
闫妈妈的小吃课售价是499元，是“快手课堂”上收费最高的课程。但是，相较于那些现实中的培训班，她却认为自己的收费低得可怜。
网上开课并不是一个新鲜的模式，网易公开课、腾讯课堂，都是这种模式。不过，这些平台走的是“精英模式”，对授课老师的资质、职称有很高的要求，观众也拥有一定的知识水平。
直播平台上的“知识付费”则打破了这种规则，人人都是“老师”，人人都是学员。但这也带来一个问题，主播良莠不齐，很可能误导粉丝。
“在视频平台上传播知识，主播们还是要有一定的资质，最起码要在行业里干了10年。”唐海斌感叹，一个同行业的主播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个主播讲在给肥羊拌饲料时要添加3%的小苏打，但实际上只添加1%就行了。“如果添加3%，羊吃不出病来才怪。”
（《南方周末》3.1 王伟凯 熊雅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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