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山
这个冬天我在一座小小的山村里度过。寂静的夜里,我躺在炕上,听北风从屋顶上滚过。这是妻子的老屋,她童年就在这铺土炕上睡觉。
果园里的桃树、梨树、苹果树、山楂树、柿子树都落光了叶子。近些年柿子几乎没人吃了,很多柿子掉落在地上,一片狼藉。山坡上的槐树、柳树、杨树,也光秃秃的了。我每天都在山上的小路走着,四下无人声,只有脚下的枯草被踩断发出响声,我知道它们都已经没有了生命。夏天这些茅草何其茂盛,比我还要高出许多,我遇见它们时,气势汹汹,让人望而生畏。
冬天的山林是凄凉的。它使我陶醉,万事皆休,心里从来没有的平静,直达生命的最深处。这一棵棵树,这一株株草,都在默默地忍受着寒冷。但是,它们的生命并没有消失,它们还有春天,还会复苏。而我……我只能想,我的后代就是我生命的延续。但你对自己的行将消失难以无动于衷。
走过一堵土崖,金色的夕阳正照着,光线如雾如粉尘,笼罩了我。我心中一阵发颤,年轻的我曾徘徊在这黄蒙蒙的光线里……我迷恋这感觉,久留不动。
山下是一个中型水库,我老惦记着它什么时候封冻。前些天去看,水边结了一层亮晶晶的冰,只有两个钓鱼人还坚持在那里,一个企图砸破冰层把鱼钩抛过去。我打招呼,不咬钩吧?他说,可不,一条也没钓着。在这样冷的天气里还能在水边坐得住,爱好的力量不可思议。
那边水湾处有一群黑色的水鸟儿,大约有几百只吧,我看不清是野鸭还是水雉,我慢慢靠近,唯恐惊起它们,它们好像也无动于衷。但随着我的靠近,它们也渐渐地离岸远了,表面上看好似毫不在意我的靠近,但底下在划着水。好狡猾。
在如此严寒的气温下,我怜悯所有的生命。今天又下到水边一看,完全封死了,像一块明晃晃的大镜子。那些水雉或是野鸭哪里去了?它们能度过这个冬天吗?
(《今晚报》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