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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9年02月21日 星期四

    母亲的金链子

    《 文摘报 》( 2019年02月21日   05 版)

        ■陈美

     

        走进办公室,我就宣布,昨晚逛商场,出了点“血”,买了根金链子,送乡下的老母亲。陆老师说,你不是最近手头有些紧吗,怎么舍得破费?

     

        我说,踌躇得很。两三年前给她买的那根太细,断了再断,修了一次,后来,就干脆用红线把坠子吊上,链子卸下缠在手腕上。过年时,老母亲来上海小住,帮我整理茶几时,发现盘子里有根珍珠项链(旅游时10元买的),竟爱不释手,把自己脖颈里的红线扯下,换上珍珠项链。当我看到珍珠项链下晃荡着的是黄金吊坠时,真是啼笑皆非:妙手偶得,神来之笔啊!笑过之后,心中泛起了酸楚。

     

        父亲在世的时候,给母亲买过一枚戒指,给母亲戴上的时候,父亲自豪得像是世界上最有成就的男人,尽管迟了三十年。母亲嗔怪父亲瞎疯:戴着戒指洗衣服,割猪草,像啥样子!父亲去世后,我常常看见母亲对着那枚戒指发呆,不知何时,上面缠了半圈红线。

     

        母亲独自在乡下生活,二三亩地,四五个鸭,二三十只鸡,一只猫,一条狗,一头羊。宅前一鉴方塘养着鱼虾,屋前种着一株枇杷、一棵柿子,塘边新栽了一排银杏还有几棵柑橘。她总是不肯与孩子们一起过,说什么,一到城里,就成了笼子里的鸟,两天不接地气,准犯病。

     

        有一天,她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我,这几年她攒了点钱,添置了高档物件:一副金耳环。我说,你又不戴,买它干嘛,不如吃好一点,穿好一点。她说,你懂啥,你爸给我出了个难题,我有仨孩子,我老了,这戒指归谁?我得一碗水端平啊。我嘴上说“谁稀罕你的老古董”,心却被什么烫得流泪了。

     

        等我还清房贷的那个春天,母亲小病初愈,我给她买了根金链子,给她戴上的时候,她开心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一直戴着,一直戴着,哪怕后来断了。

     

        办公室小李听说我买了根链子给老母,就哂我:你猴精啊,老太太现在戴着,老了,这东西还不是你的,你这是存货呢。我说,我倒真不是这样想的,送出了,就送出了。

     

        怪不得,我昨晚打电话告知母亲时,她先是高兴,随即就沉吟了:你这么贵重的东西,以后归谁呢?我几乎斩钉截铁地说:反正这东西是你的,你愿意给谁就给谁,我送你了,就不要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断然的决定:那这链子我自己来买。

     

        我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生疼生疼。

     

        (《新民晚报》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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