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运没有按期收到返利。
按照合同规定，他交了20万元给华大仁通（北京）口腔医院管理有限公司襄阳分公司，成为钻石卡会员，每三个月将获得返利9000元。2015年10月，他领了最后一笔钱。在湖北襄阳，和白天运一样，没有如期收到返利的还有另外800多个老人。据不完全统计，他们投入上述项目的总资金超过3000万元。
警方调查发现，这家口腔医院背后，一个以融资担保公司为平台，数家医疗机构为幌子的非法吸收公众存款案件浮出水面，全国范围内，非法吸纳资金超过两亿元。2018年1月12日，法人代表占太明等人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诈骗罪被立案调查。
各种诱惑
瞄准、抬起、落下，一双双年迈的脚踩向地上五颜六色的气球，“50元”“100元”“500元”，气球里藏着数字，对应等额金钱，现场领取，数百位老人正享受这份好运。
2014年12月9日，湖北省襄阳万福堂酒店，正在进行的是华大仁通（北京）口腔医院管理有限公司襄阳分公司的联谊会，吸引了当地数百位老人参与。
杨玉琴在踩出气球里的50元奖券后，追加了1万元的口腔保健合同，踩出500元大奖的白天运在10万元基础上，当场又追加10万元。根据承诺，他们不仅能够得到口腔保健服务，还可以拿到年化9%-18%的高额返息。
多位襄阳受害群众回忆，自2013年起，他们即开始在这里缴纳预存金。老人们和该公司签订的是《预定口腔健康服务合同》。根据合同规定：客户向公司缴纳一万元以上即可成为会员，分别以5万、10万、20万为界限，依次分为普通卡、银卡、金卡、钻石卡，对应享受牙齿诊疗九五折、九折、八五折、八折优惠，并获得每年从0.9到1.8不等的利息回报。
诱惑徐徐展开，老人们步步紧跟。一万元的价格只是进入门槛，交的钱越来越多，看到的优惠力度越来越大。并不高明的骗局，却在一次次收到返利后让人们愈加安心。
2014年底，京康口腔医院建成，这座位于襄阳市区的三层小楼，稳稳地立在了老人心中。一层的一个门面和二三层平均500平方米的面积，购房合同在宣讲会上被一遍遍出示，这个在2014年市值1000万元左右的房产，让老人们产生了一种“既是顾客，又是股东”的错觉。
业务员的“温情”
率先老去的是牙齿，69岁的白天运已经饱受折磨二十年。和牙齿一同消失的还有食欲，隔三岔五发炎，他只能吃稀饭，连碗馄饨都不敢碰。
洗牙一次一百元，补牙一次几百元，种牙一颗一万元，每个月退休工资4000元的白天运一直在算这笔账。“牙搞好了就有了依靠。”白天运说。这时，一个叫“业务员”的角色闯入老人的生活。
作为融资机构和老人之间的桥梁，业务员提供的温情服务，让牙齿保健精准俘获了包括白天运在内的超过800位襄阳老人。
“业务员比亲生孩子更好用，”这是赵桂宜总结的经验。赵桂宜和丈夫住在襄阳，两个儿子分别定居武汉和襄樊。丈夫生病住院时，她不愿打扰孩子工作、独自照料，出院时给华大仁通的业务员马泰打电话，对方把丈夫从没有电梯的一楼抬到六楼。赵桂宜心疼自己的孩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和业务员越走越近。回报这份温情的，是赵桂宜高达八万元预存金的信任。
赵桂宜不是个例，很多老人都在业务员这里感受到温情。对业务员的信任，让白天运在内的老人不知不觉上当。甚至有的业务员直接给老人打电话，询问孩子是否在家，专挑孩子们不在家的时候来。
杨玉琴还记得自己签订合同的时候提出疑问，按照宣讲活动，她应该获得的利息是现金，但合同上写的却是“口腔健康代金券”。当时，业务员刘肖龙向她解释，合同内容是为了避免有集资嫌疑。刘肖龙揽过她的肩膀，亲切回应，“你莫问那么多，我还能骗你不成？”
多位受害老人称，他们不敢让孩子们知道自己手里有钱，怕被孩子们拿走、自己没了养老钱。这些老人大多是城市退休人员，手中略有几十万元积蓄，缺乏理财渠道，又不甘心放在银行。在他们的概念里，多数人意味着权威，从众意味着安全，“看别人投才投的。”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新京报》12.18 韩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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