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中的“王旋风”

    10月29日，中国现代民族工商业者的优秀代表、著名社会活动家、中国民主建国会和中华全国工商业联合会的杰出领导人、中国共产党的亲密朋友，王光英同志因病逝世，享年100岁。

    在新华社发布的这则悼词中，党外人士王光英被称为“同志”。万里的长子万伯翱认为，“同志”有两重含义：一是王光英是自己人，二是为他在“文革”中所受的苦难向他道歉。11月2日，王光英的遗体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火化。万伯翱说，不到7天就火化，“光英大舅是彻底的无神论者，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的标准”。

    王光英曾向刘少奇提出加入中国共产党，没有如愿。30多年以后，王光英又一次向胡耀邦提出入党要求，胡耀邦的回答几乎与当年刘少奇的回答一样，希望他做一个爱国的资本家，起一个共产党员所不能起到的作用。王光英问：“那么，我能否要求死后被追认为共产党员呢？”“不能。”胡耀邦摇摇头。 

    “王旋风”

    1981年，全国工商联代表团应澳门华商总会之邀，赴澳参加该会周年庆典，顺道访问香港。时任天津市国际信托投资公司副董事长兼总经理、天津市副市长王光英是团员之一。回京后，他亲自起草书面报告《港澳见闻和八点建议》，建议利用世界经济回升的机会，到香港开办一家大型的、综合的、开放性、世界性、带有民间色彩的公司，专以引进西方的技术和资金，或与西方公司合作、合资、合营，开发内地实业，建设大型工程，认为这对国家的现代化，一定能起很大作用。

    时任天津市委书记、市长胡启立请正在天津视察的国务院副总理万里转陈中央。中央接受了王光英的建议，并决定由他出面负责组建这样的公司。1983年4月，公司宣告成立，定名“光大”，“光大者，光明正大做生意也”，总部设在香港，王光英任集团首任董事长。

    不久，王光英在广州白云机场举行记者招待会。有位女记者问王光英：“你说你是民间资本家，请问董事长，你有多少资本？”王光英答道：“你是香港记者，一定知道西方人的习惯，向男士不问钱财，向女士不问岁数。不过你提了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光大的资本是民间的，但在国内有强大的后盾。”

    他一到香港就向记者谈：“光大是民间企业，不搞官商那一套。”他强调，光大到香港是来做生意，不是抢生意的，“光大公司实行董事长负责制，我在香港是向国家负全责的。不过，按照我国体制，我这个董事长兼总经理，也是国家的雇员”。

    从光大成立到开业，只有半个月，王光英就把公司推向世界，被称为“王旋风”。

    “王老板”

    光大成立期间，孔丹正担任国务委员兼国家经委主任张劲夫的秘书，张劲夫分管中信和光大的联络工作，他因此和荣毅仁、王光英都有了接触。

    当时，孔丹即将离开张劲夫秘书岗位，面临着人生选择。孔丹希望去接触新事物，他考虑，在光大可能个人发展空间更大，王光英的邀请信也非常诚恳，而且光大设在境外，会是一种特殊的体验。最后，他选择了光大。

    孔丹称王光英为“王老板”。他说，“王老板”把第一步棋下到香港，这很特殊。光大一步跨到了境外，国际交往很多。这一步对改革开放也起了示范作用。在孔丹看来，王光英是一个老派的工商业者，是以带徒弟的方式培养年轻人。他性格爽朗，对年轻人要求严格，又热心鼓励，跟他沟通很顺畅。年轻人既把他当领导，也把他当老师。

    王光英常带孔丹等人见李嘉诚、包玉刚等企业家，他会用通俗的语言告诉孔丹做生意的道理，比如要和气生财，不要有官气，比如“一赶三不买、一赶三不卖”。孔丹说：“我没有受过正规的商科学校训练，只是读过经济学，从王老板身上，我们可以直接学习如何做生意，如何做投资。”

    在香港六七年，王光英大部分时间都在会客，不论什么样的客人都见，来者不拒。他的口头禅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财路”。

    红色“表叔”

    王光英刚到香港时，香港企业界是带着一些怀疑的眼光的。中外报刊尤其是英文报刊爱在他的姓名前冠以“红色资本家”“红色大叔”的称谓。东南亚有些华人猜测，王光英对于中共可能就像“比亲眷还要亲”的“表叔”。

    1985年，他接受《人民日报》采访时表示：“我在香港，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功，也遇到意想不到的困难。”他们说：“现在王光英成了光大集团的‘王大老板’了，然而在‘文化大革命’中又是什么模样呢？他带头接受社会主义改造，为中国工业化建设做了许多事情，然而风云骤变，‘金猴奋起千钧棒’，马上被送进了大牢，差一点丢了性命。今天座上客，明日阶下囚，说变就变。”

    1986年秋天的一天，作为基本法起草委员会成员的金庸在中环上海总会宴请王光英夫妇，《明报》编辑石贝也一起参加。聊起“文革”时，王光英说：“在秦城监狱关了那么多人，我们家就占了五口，我被关了8年，光美关了13年。”石贝问：“您觉得现在大搞经济建设，是否可以有效地阻止‘文革’重演？”王光英回答：“过去我们闭关自守，妄自尊大，开放以后接触了新事物，使我们的建设快了一点，这是一方面。但是光有物质文明还不够，还要有精神文明，就是有了物质文明以后的升华，要有一个正确的政策才不会令‘文革’再次发生。”

    为拓展业务，光大公司先后邀请了一大批世界名人来公司访问，其中有尼克松、基辛格、美国副总统蒙代尔、财长康纳利和米勒、钢铁大王洛克菲勒等。王光英还与日本首相竹下登、印尼前总统苏哈托等有着良好的个人关系。在与这些世界友人的交往中，光大公司充分发挥了作为一家民间企业的优势，广泛开展民间外交，为国家经济建设引进了大量资金和技术，并且为改革发展赢得了一个良好的外部环境。

    （《中国新闻周刊》总第876期 宋春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