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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8年11月10日 星期六

    灯如红豆

    《 文摘报 》( 2018年11月10日   02 版)

        有句诗说“灯如红豆最相思”。

        夏日炎炎的夜晚,我经常会在夜深人静后,走出卧室,走到阳台,点一支烟,看城市迷人的夜光。那夜光是由无数盏灯组成的。望着望着,有时会掉下眼泪来。

        是的,不止一次。因为我总会想到童年、少年时陪伴我的那盏小煤油灯。

        我们家姐妹五人,在那个困难年代出生的人,都品尝过生活的艰难。别的不说,就是一家人偶尔做件新衣和平时的缝缝补补,对母亲来讲就是一项繁重的劳作。春节前的母亲是最忙碌的。一进腊月就要夜夜坐在小油灯前,赶做新衣或者浆洗旧衣。白天辛苦一天,晚上还要干活到下半夜。

        有一天,我睡醒一觉,发现母亲还在灯前纳鞋底做新鞋,腿上盖着被子,身上披着棉衣。一手拿着鞋底,一手交替拿锥子和针线。先用锥子扎,再用针穿线,再在膝盖上使劲地勒紧。我看着看着,忽然看见她浑身一抖,把手里的东西一扔,然后用左手紧紧地攥住右手的食指,斜倚在了窗台上。灯仍然在嗤嗤地发着光,没被吹灭。过了五六分钟吧,她又坐了起来,拿起没做完的活儿。我想过去搂住她看看扎伤的手,想劝她去睡觉,但我一张口,说出的却是,“妈,我要尿尿”。妈没有抬头,只是说“灯亮着呢,去吧”。尿完尿,我回转身,站在那儿,盯着母亲,希望她看我一眼,等来的却是“冷,快去睡,感冒了过不好年。”她仍没有抬头。“那你怎么还不睡?”“快完了,一会儿睡。”在母亲的心里,为了孩子过年的新衣新鞋,这些活儿不但是定了量的,而且也是限了时的。年年如此。

        后来,我们家又有了另一盏油灯。那是一盏玻璃底座,玻璃肚子,带了玻璃灯罩的油灯。它不但比我家原有的那盏灯好看,而且也明亮。更主要的是它有个调整亮度的开关。这是父亲做了生产队会计,村里给买的。自从有了这盏灯,我们总希望父亲天天计工分,天天整理账,天天点亮这盏灯。那样不但整个家里会明亮很多,而且我们可以蹭亮光看书写作业。

        有一年的年底,父亲又点亮那盏灯,开始给人们算账,我又蹭光写起作业,写完我就去睡了。但我睡醒一觉,发现父亲仍然在翻本子打算盘。“爹,咋了?”“没咋。”他没有看我。“没咋,那咋不睡?”我又问。这时他转过脸,看着我说:“有两毛钱,对不上账。”“多了还是少了?”我接着问。“多了。”他说。“多了,那好呀!”我说。他又转过头并拧小灯火,走过来坐在炕沿边摸着我的脸,“不知道给谁少算了,两毛,一个壮劳力两天才能挣到。”

        1982年,我上了高中。虽然那时学校有了电灯,但晚上是要定时关灯的。为了在教室关灯后能多学习一会儿,很多同学都备了一盏小油灯。我也不例外。上了三年高中,如果说有几件东西是不能离开的,那么,这盏小油灯就是其中之一。多少次,当冬天的寒冷冻得我手不能拿笔想放弃的时候,是这盏小小的灯给了我些许的温暖。当笔中的墨水冻得不能写字时,是这盏灯帮我融化。假如不曾有小油灯的陪伴照耀,我想在我们那个连老师都配不齐的学校,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考上大学的。尤其难忘的是,有一个冬天的早晨,我带了灯去教室背书,可是只过了一会儿就油尽灯灭,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与我坐得不远的女同学将她的灯推到了我的面前,自己站起来走出了教室。这一举动是我万万没想到的,因为在那个年代,男女同学是连话都不说的。何况这个女同学是我们男生认为最丑,且被经常嘲讽的,而且她也应该是意识到了的。那一刻,我大吃一惊。从那天起,我似乎懂了,真正的美丽和善良、正直、勇敢等都有关,但唯独和外表、长相无关系。

        “灯如红豆最相思”的前面还有一句,是“书似青山常乱叠”。把灯和相思联系起来的这位诗人,忽然升华了我对灯相思的境界和品位。我觉得,多读点书,心里会点亮一盏灯,因为这盏灯,人的心里会少了阴暗多了光明,少了计较多了宽容,少了忌恨多了悲悯,少了浮躁多了深沉……也许这是我相思灯的又一缘由或写完这篇短文后的意外收获吧。

        (《人民日报》10.29 刘江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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