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88岁的曲格平有几个“第一”:他是我国设立专门的环保机构——国家环保局的第一任局长,也是全国人大环境与资源委员会第一任主任委员。曲格平说自己干环保纯属偶然。1969年,曲格平调到国务院计划起草小组工作,当时日本发生了一系列环境公害事件,周恩来总理对此高度重视,要求曲格平所在的机构研究中国是否也有环境风险,曲格平承担起这个任务,从此与环境结下不解之缘。
曲格平一度颇感无奈地说,“自己干了大半辈子环保,蓝天碧水似乎总是得而复失。”然而最近的一个信息,让这位耄耋老人的情绪明亮起来:2018年6月2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关于全面加强生态环境保护坚决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的意见》,勾勒出2020年之前,我国打赢蓝天保卫战,打好碧水、净土保卫战的战略详图。
曲格平清晰地记得,我国环保领域第一次出现高规格的文件是1978年12月31日。那天,中共中央批转了《国务院环境保护领导小组办公室环境保护工作汇报要点》。那是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我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环境治理行动。文件很快在社会上引起反响,并直接带来了桂林漓江的一场大保护行动。
桂林山水甲天下,然而上世纪70年代后期,一些企业依江而建,肆意排污,漓江被严重污染的消息登上了国外的媒体。邓小平同志在得知漓江污染的问题后,专门作出指示,漓江要赶快治理,不治理就功不抵过。1979年,国务院专门发文对桂林漓江的治理提出要求,最核心的内容是,沿江的37家工业污染企业全部关停。曲格平说,这是我国环境治理史上,为了保环境质量,第一次大规模地关停污染企业。这一次重拳出击,为桂林漓江的发展奠定了生态基础,使其彻底告别来自工业的污染。
上世纪80年代以来,我国环境保护处于建章立制阶段,直到1988年,国家环保局正式成立。自此,环境保护的方针、规划有了专门的部门来制定、落实。在曲格平看来,我国真正大规模治理污染开始于上世纪90年代中期。上世纪90年代,我国掀起新一轮大规模经济建设,各地上项目、铺摊子热情急剧高涨,再加上当时全国乡镇企业的无序发展,致使我国污染问题加剧,向自然过度索取的结果是有河皆干、有水皆污。
1994年7月,淮河发生特大污染事故,中国大规模环境治理大幕由此拉开。那个夏天,久旱之后的几场暴雨,裹挟着淮河上游河道里积攒多时的高浓度污染团,一泻百里行至下游,造成安徽、江苏两省上百万人饮水困难,水产养殖户赔得倾家荡产。国务院调查组在现场调查时,老百姓打出了“官清水清”的横幅。淮河严峻的污染现实,使得国家下决心要治理淮河,并提出了1997年年底淮河沿岸所有污染企业一律要实现达标排放的目标,不达标的一律关停的铁令。
为确保治污的严肃性,1995年8月,国务院签发了我国历史上第一部流域性法规——《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暂行条例》,条例重申治淮的目标,由此开启我国全流域、大规模治理的先河。
20世纪的头12年,在曲格平看来是我国环境保护压力最大时期。这一时期,支撑我国经济飞速发展的是一大批重化工项目,这些项目高耗能、高排放,致使能源资源全面紧张,污染物排放居高不下。作为长期关注环境问题的权威人士,曲格平曾在2005年痛心地指出,“十五”规划中,二氧化硫和COD减排是所有约束性指标中,没有完成任务的指标。
我国环境治理再次迎来大规模治理是2012年之后,这期间,国家环保总局在2008年重组为环境保护部,正式成为国务院组成部门。
2013年9月,国务院发布《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彰显了国家治理华北地区雾霾污染的决心,文件明确到2017年年底,北京市的PM2.5年均浓度要控制在每立方米60微克左右。在很多人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为人知的是,早在这份文件出台前两年,曲格平曾专门给中央写了一份文件,建议支持北京市解决大气污染问题,他强调,“京津冀治霾已经刻不容缓”。
这一次,《大气污染行动计划》不再是纸上谈兵,开始得到强有力执行。京津冀地区联防联控、冬季清洁能源替代、重污染天应急措施落地、淘汰大批散乱污企业等一个个硬骨头,5年来都被啃下来了。2017年年底,京津冀地区交出一份难得的蓝天答卷。曲格平评价道,大规模环境治理就应该打这样的组合拳。
很多环保人士注意到,党的十九大报告中出现了“打赢蓝天保卫战”的表述,曲格平说,这与过去提的“打好蓝天保卫战”虽一字之差,却彰显了决策层要给老百姓提供更好环境质量的决心与魄力。
2018年3月,环境保护部再次重组,更名为生态环境部,建设美丽中国成为重中之重。
(《中国青年报》9.12 刘世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