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的驯化史

    ■【英】艾比盖尔·塔克

    有一万多年历史的哈兰古城坐落于底格里斯河支流河畔，位于现今土耳其境内。整个石器时代，仅有寥寥几个家庭在土屋中居住过。但是就在一个如此小规模的群落中，人类开始了向农业文明过渡的里程碑式的转变。这种转变给世界上无数肉食动物招致厄运，但同时，也给一些后来被驯化的物种提供了免于灭族之灾的绿色通道，其中就包括后来成为家猫的野生猫类。

    哈兰古城发掘出的美洲豹和猞猁骸骨暗示着当时的村民已经成功猎杀了大型猫科动物，从而使得那些原本可能被淘汰或猎食的小型肉食者更容易活下来。潜入哈兰古城的鼬鼠、獾和猫往往都饥肠辘辘，而群落中很多烤熟的大型动物都是被草草宰割的——这意味着周围有大量可以偷食的腐肉。对那些极小的肉食者而言，这些“剩菜”简直是一大笔天降的意外之财。所以人类在不知不觉中对一大群小型捕食者敞开了家门。

    最先走进人类生活的并非是温顺听话的猫，而是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这些猫毫无禁忌地潜入我们的后院，津津有味地用剩饭残羹果腹，接着与附近其他大胆进食的猫交配，繁衍出更无畏的后代。这些绝非家养动物的新成员，而是真正的入侵者。狐狸和獾等小型猎食者至今仍满足于处于人类文明的边缘，大胆无畏的猫却在丛林与人类的床榻间开辟了自己的专属道路。于是，猫在这种往往以人类选择为主导的过程中，完全占据了主动。由此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家猫驯化了自己。

    从野生动物到乖巧宠物的角色转变非常缓慢，直至今日，家猫的驯化可能依旧尚未完成。研究人员将家猫的基因组和它们的野生亲戚比对时发现，两者之间基因区别很小。现代家猫的体格也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这点。大多数的家养动物都有一系列普遍生理特征：皮毛上色素沉积导致的斑点，牙齿短小，面部长相幼化，耳朵耷拉下垂，尾巴卷曲。科学家们将这一系列特征叫作“家养综合征”。家猫并没有表现出这一特征，它们和祖先长得几乎一样。

    不过，家猫确实存在着色素沉积异常，比如白色的肚子，面部色斑，以及其他不同寻常的胎记。但是这些花里胡哨的外表显然是近代才出现的。有证据表明，家猫的外皮仅在最近1000年左右才开始有了变化。在这之前，它们一直保持纯色。

    除了这些新的外皮毛色，现代家猫在其他方面也符合家养动物的特征。例如，相比于它们的野生同类，家猫的繁殖周期更短，意味着它们可以每年产仔——这是家养动物为了扩充族群数量而具备的特征；以及它们展现出了家养动物一个最重要且最不同寻常的标志——家猫的大脑相对于它们的祖先已经缩小了三分之一。

    大脑退化是家养动物的普遍特征，从火鸡到美洲驼无一例外。这并不意味着动物们变蠢了，相反，这更利于它们在我们的群落中生存。一般来说，大脑萎缩的部分往往是前脑，包括扁桃仁体以及其他控制感知力和恐惧的大脑边缘系统。随着动物战斗或者逃跑的本能反应被削弱，它们变得更容易适应压力，从而解决了驯化它们的难题。从大方面来讲，恐惧反应减弱之后，家猫变得相当厚脸皮，如果小猫在出生后的最开始两个月中与人类接触足够多，它们往往更容易表现出温驯，甚至是非常露骨的示好行为（蹭脚踝、舔舐脸）以博得它们主人日后的欢心。

    （《人类“吸猫”小史》中信出版社2018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