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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8年08月21日 星期二

    “大眼睛”背后的故事

    《 文摘报 》( 2018年08月21日   05 版)
    解海龙 (郭红松 绘)

        1989年10月,由共青团中央、中国青少年发展基会发起旨在救助贫困地区失学少年儿童的“希望工程”。这项被媒体称为“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启动最早、规模最大、参与最广的社会公益事业”,如今走进第30年。

        “大眼睛”是绕不开的关键词。这张照片被青基会用作希望工程的标志后家喻户晓。曾有人这样评价:如果把希望工程比喻成一本书,那它一定是封面;如果比喻成一个人,那它就是脸。

        “‘大眼睛’这么有名并不是因为我拍得多好,而是因为上学是老百姓心中重要的事,是大家心底共同的呐喊。”对拍摄者解海龙来说,“大眼睛”带来的包袱和荣誉同样沉重。近30年来,他一直没有停止拍摄过希望工程,每隔5年还会回访一次曾经拍过的孩子。退休后,他和朋友们开了一家影廊,专门用来举办公益影展,讲课费用就拿来付房租、交电费。

        在拍摄希望工程前,解海龙已是摄影圈内有名的“获奖专业户”。他17岁参军,20岁分配回京工作,当过钳工、木工,还在食堂打过菜。改革开放后的第二年,他斥87.5元“巨资”买了一台海鸥牌相机,为了再买洗照片用的放大机,他甚至瞒着妻子卖血。1981年,他的作品登上《北京青年报》。

        “要想在报纸上发表,拍的内容一定要欣欣向荣。”他拍高楼大厦、杂技演员、妇女儿童……一片溢美之词中,只有文化馆的前辈刘加瑞提醒他:“你老是拍甜甜美美的东西,没有思想性。藏则深,露则浅,令人喜的片子不如令人思。即便是赞扬一个事,也不要这么肤浅地去表现。你要记住,摄影既要褒扬正气,也要针砭时弊。”

        解海龙清醒了,却又迷茫了:“摄影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1987年,答案浮现。他在广西融水拍少数民族过节,偶然听广播说当地基础教育薄弱,就专程走了40多公里路一探究竟。当时,28岁的女教师戴红英正背着仅5个月大的小女儿在四面透风的教室里上课。解海龙立刻换上广角镜头抓拍下来。

        见有人拍照,戴红英急了:“你拍照是要批评我上课时间带孩子吗?我是没办法才背着孩子教书。”她一天假都没请过,大女儿还用绳子拴在家。“您是春蚕,是蜡烛,我没别的意思!”解海龙解释。“别说这些没用的了,赶紧走吧!”他被推出了门。

        “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有这种课堂?”他回家查阅资料,发现当年我国文盲人数近2亿。他当即决定,开始新的拍摄主题——20世纪末叶中国农村基础教育现状。

        那几年,解海龙辗转于宁夏、陕西、四川等地拍摄。途中,他遭遇两次抢劫,抢劫者都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有次买车票,他刚把50元纸币递到售票窗口,就被一个孩子撕去半张。“我不怪他们,这是社会欠他们的。我们得想办法还债。”解海龙将半张纸币压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时刻提醒自己:贫困地区还有很多孩子没学上。

        1989年10月,希望工程正式启动。起初影响力有限,到了1991年3月5日,解海龙才在王府井见到展台。只见书店门口黑板上写着:朋友,让我们每人每天少抽一支烟,少喝一杯酒,节约一元钱,帮我一少年。落款是共青团中央。解海龙赶忙问发传单的:“团中央在哪儿?”“正义路。”对方答。他一路跑到团中央办公楼,一口气爬到10楼办公室。“我是文化馆的,这些年拍了些照片,就是关于失学孩子想上学的题材,想找你们领导说说。”

        很快,希望工程创始人、时任青基会副理事长和秘书长的徐永光来了。解海龙希望团中央开一封介绍信,让自己拍照时有个“合法身份”。解海龙说自己有相机,经费自理。徐永光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是真心真意要干这事儿,我们签个合同吧。”双方约定,青基会拨付5000元供他购买胶卷和洗照片,而他拍照给青基会独家使用,无稿费。

        1991年4月,解海龙上路了。

        太行山、大别山、沂蒙山,云贵高原、黄土高原、青藏高原……“别人下海我上山,哪里穷我就往哪里钻。”解海龙记得,为了省钱,他吃1毛钱的饼,喝1毛钱的汤,晚上找老乡家寄宿,运气好能搭上拖拉机或驴车,运气不好就靠腿,一天走几十里是常事。一年下来,他跑了12个省,28个国家级贫困县,拍了70个胶卷。

        每到一处,他都会跟着当地孩子一起上学。他为这组系列照起名为“我要上学”。

        在安徽省金寨县桃岭乡张湾村小学,解海龙跟着一群孩子走进教室。来的路上,最瘦小的苏明娟并未引起他的注意。直到她一抬头,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板,解海龙“感觉心揪了一下”,毫不犹豫按下快门。

        很多时候,解海龙都是一边流泪一边拍摄,冲洗时再哭一遍——山西静乐,由于雨后教室坍塌,孩子们只能借村民的窑洞上课,把棺材当成课桌;河南商城,家庭困难的杨家姐妹只有一个念书名额,14岁的姐姐把机会让给了11岁的妹妹,妹妹在一边抹泪……

        “从形式上看,这些照片都很普通,没有技巧,但画面中任何一个细节都能打动人,比如衣服上的破洞、冬天赤着的脚,背后的感情太深了。”他越发觉得,“并不只有苏明娟是‘大眼睛’,渴望读书的孩子都是‘大眼睛’”。

        1992年,解海龙把拍回的照片全交给青基会,多家媒体都整版发表他的作品。邓小平题词后,影展从国内开到新加坡、马来西亚和美国。同年10月,希望工程摄影展在北京、台北同时举办,每天参观者上万,每张照片下的捐款都堆得像小山。

        解海龙坦言,曾有朋友提醒:你拍的这些属于社会阴暗面,容易出事。每次听到这种声音,解海龙都特别激动:“孩子连学都上不了,还要那面子干啥?”对镜头中的每一个孩子,他都有种隐隐的负债感:“我按了快门,就等于欠债了,得赶紧找好心人帮他们。”

        在一期电视节目中,央视主持人白岩松问解海龙和苏明娟:“你们俩是谁改变了谁?”苏明娟说:我和叔叔都改变了。解海龙却说:她把我改变了。

        (《解放日报》7.24 殷梦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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