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贤
每次体检我总是十分担心被查出癌症,取报告的时候内心充满恐惧。
那次体检,我心怯怯,但心知劫数难逃。B超专家杜医生看着气象云图般的图像,提示我甲状腺结节的低回声,提示我那个地方血供丰富,值得怀疑。然后我做了血管造影,门诊医生说,情况不好,应尽快手术。
老同学们建议我去上海瑞金医院看专家门诊。医生判断说,我得的是典型的甲状腺癌。我铁定入了癌一族。判词下来,我却越过了紧张的极限,倒是不紧张了。
我很快像上前线似的住进病房,穿上天蓝色条柱纹的病号服,我的名字改称“463床”。我的邻床是胰腺癌,对床是肝癌,斜对床是胃癌——我瞬间感觉癌成了感冒咳嗽之类玩儿似的小症状,我的症状相比别人小而又小。
在等待手术的近两天半时间里,我的病房生活过得很有些养尊处优。睡足了吃饱了闲极无聊,我就跑到医院后门的思南路上散步。
手术前的大部分时间,我都惬意地躺在病床上看小说。在家里忙鸡零狗碎的家务,在单位忙千头万绪的工作,总静不下心来读小说。前任“463床”出院时留下一期最新的《小说月报》,其中一篇《枕边人》写夫妻情感危机,细节精彩,主题出新。
此时,有农场战友、大学同学、单位同事来探望我,大家给我带来安慰,不约而同对我说,甲状腺癌发展慢,不易扩散,预后好,是微小的癌、温和的癌、善良的癌。在千千万万有害元素侵蚀、危机四伏的自然环境中生活,人这一辈子如果实在不能幸免要得一次癌症的话,就得甲状腺乳头状癌吧。他们的心意和一遍遍的宽慰,营造了乐以忘忧的轻松气氛和精神环境。
我的癌到底微小不微小,当然要看手术结果。那天下午2点多我被推进手术室,6点多推出手术室时麻醉接近醒透。妻子在叫我,只听得妻子在耳边喜悦地说,手术很顺利,是乳头状的那种,你放心。妻子急切地把生命的希望传递给我。我知道,短短几天里,最为我担惊受怕的是她。
我的刀口只有8厘米长,没有出现令人担心的情况,不然就需要把刀口拉到靠近耳根的地方。主刀的邱医生手中的钳子、剪刀和手术刀,在我8厘米短短的刀口里谨慎、精细而准确地工作了近两小时,为良好的预后提供了可靠的基础。
我恢复得很好,无须经受后续的同位素扫描治疗和疲于奔命的折磨,又回到了健康人的生活状态。此一番劫数,让我更珍惜生活。我的病果然可称是“微小的”癌了。
当然,曾经沧海难为水,理智已不容我小乐以忘大忧。严峻的生存环境无法遽然改变,癌家族虎视眈眈随时想吞噬人们的健康。我只能调整心态,愿意调低生命存续年份的预期值,微笑着继续积极努力地生活。
(《解放日报》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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