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如烟海的实用漆器中,漆盒是极为综合的一种形式。相较于其他种类的生活漆器,漆盒的造型多样、结构复杂、制作难度大、用途广泛,可以说是漆器中的重器。
提到漆盒,人们首先想到的是用途,如西汉时期的妆奁、战国时期盛放酒具的漆盒,近现代中国南方的民间漆器中有大量的提梁盒、篮胎漆盒。中国北方,如山西的皮胎漆盒、大型的翻盖漆柜,以及历代文人使用的砚箱、存放书信的漆箱、帽盒等等。总之,漆盒用途广泛。大到古代贵族使用的漆棺椁,小到随身携带的小漆盒,不一而足。
漆盒的构造与它的功能有着直接的关系。漆盒是一个有主体、有盖子的封闭空间,这二者的闭合形式就有几十种不同的结构,全覆盖、半覆盖、翻盖、平盖、双层盖;多层的漆盒,上一层的盒身也是下一层的盒盖。在现代设计观念的影响之下,有些漆盒将盖子取下,翻过来也当盒子用,各种新型的结构和功能也在发展、变化中。这些不同的闭合结构首先是基于功能和用途的考虑,以及使用者的体验:如何打开、如何关闭,然后是用料和制作工艺。在这个意义上,完全可以把一个漆盒想象成一座建筑,其结构和功能与使用者之间的关系是十分错综复杂的。
在工艺制作上,相比其他漆器,漆盒所包含的做工最为综合。从器物造型的角度来看,方形比圆形更难制作,在手工艺行业有“一方顶十圆”之说,因为方形的90度直角以及所形成的体面,比圆形的器物更为复杂,保持角度也成为制作中最大的难点。在选材上,木胎制作所使用的木材,为了防止开裂和变形,要存放多年后才能使用。髹漆阶段对漆层的厚度要求严格,每道涂漆之后都需要打磨,边边角角的磨工巨大。
在审美上,漆盒包含了绘画。事实上,绘画最早就是出现在器物上。表现在漆盒上,盒盖的表面作为一个主要平面,单独拿出来就是一幅画,特别是中国古代的漆盒上,常常描绘出一幅完整的生活场景。例如湖北荆门出土的战国彩绘出行图脱胎漆奁,最引人注目的便是盒盖上的出行图,描绘了众多的人物、车马,还有大雁、狗、猪以及树木,构成一幅贵族生活画卷。日本的漆盒,表面装饰一般是围绕器形而设计的,盒身与盒盖整体考虑,图案连贯,即便是在多层的重箱上也是如此,一株梅花贯穿上下。一张日本漆盒表面装饰的设计图,不是一张独幅画的形式,而是一张立体图,同时设计了五个面,展开来呈十字形。漆盒上的装饰纹样的选材也考虑到观看角度是立体的,螺钿、金莳绘等这些闪光的材质在不同的角度下会产生不同的光线折射,让我们看到不同的效果。即便是素涂的表面也会折射出幽幽的均匀光泽。
在不同的使用场合中,一件合适的漆盒会对整体氛围的营造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简而言之,一件朱漆盒当然有助于衬托喜庆的气氛,黑色漆器更适用于肃穆的场合,而花鸟纹样又与四季的变化紧密呼应,中国汉代的漆盒上经常出现为配合祭天所绘制的图案。汉代之后,作为实用器的漆盒的装饰更加贴近世俗的审美需求,多以山水花鸟、亭台楼阁为题材。在当代,漆盒的审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融入了现代设计的思维,与现代家居设计相呼应,简洁、时尚成为潮流。在色彩的选择上,也不拘于红、黑这样给人印象强烈的漆的色彩,出现了更多微妙的色彩变化,看得出时代审美的变化。
(《光明日报》5.13 乔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