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一丁
戊戌年三月初九,林栋先生慷慨赠书。不过这次赠的,可不是他自己的著作。
那日晚间,老友小聚。人还没到齐,林栋先生拉住我,神秘兮兮地说:“我今天去了涵芬楼,买了几本好书。嘿,真便宜!这么多才一百三十块!”说着,他从提袋里一本一本往外掏,掏一本,赞一句,一本一本展示完,可能是看到我贪婪的目光,突然抽出一本递过来:“这本《谈美》我还有,送您吧。”意外之喜,收之!
一
闲话少叙,晚宴开始。频频举杯,把酒言欢。酒过若干巡,雪村先生放下筷子,拿出家伙,开始工作了——雪村先生退休前是专业编辑、业余画家——业余是主业之余,水平可是远胜专业,他画的文人肖像、文人故居为文坛一绝,一时洛阳纸贵。平常出门,他总是随身携带画笔、画纸,有空就画,逮人就画。每次朋友餐叙,他总会为座中一位或几位速写头像。
雪村先生的目光在全桌巡视一遍,最后定格在林栋先生那里。林栋先生身材魁梧,阔脸方耳,最绝的是常年剃一光头,自带“光环”。
只见雪村先生盯住了林栋先生,左右端详了一番,让他坐好了,不得左顾右盼、不得驼背塌腰、不得低头看手机,保持表情自然放松,两眼平视前方——林栋先生那个难受啊,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形象,只好忍了。终于大功告成,嘿,神了!虽然只寥寥几笔,但是形神俱备!
林栋先生抓耳挠腮,喜不自禁,无以为报啊,忽然想起刚买的书来,赶紧掏出一本《北斗京华》,双手奉上。瞧人家雪村先生多会说话:“您给我当模特儿,不收我钱,还送我书,那我赚了。”笑眯眯地收了。
二
转眼间,五本书送出去三本,只剩下两本了,林栋先生正要往袋子里收,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拦住林栋先生,说道:“您就别往回收了,这两本干脆也送了吧。送三本留两本,等于没送;全送了,明儿说起来,买了五本书全送人了,那才有面儿。”闻听此言,林栋先生愣了愣,似有所动,又似有不舍,喃喃道:“狼多肉少,不够分啊。”
我知道林栋先生心疼他的书,不知是谁说了一句:“那就给最年轻的吧。”最年轻者,凡先生,新识的80后小友。只见林栋先生又犹豫片刻,一咬牙一跺脚——好吧,割肉!终于把他最喜欢的《老北京公园开放记》给了琼美女,把《人生基础哲学》给了凡先生——我对凡先生说:“这是中国早期的心灵鸡汤,拿回去好好补补!”
书送完了,众人鼓掌喝彩,林栋先生怅怅道:“书送完了,这袋子留着还有什么用?”干脆也送人了。峰先生没捞着书,拿一袋子回去买菜用,也不错,值两块钱呢。
众人皆赞:这年头,一百三十元能送什么礼啊?这一下子就送了五个人,真不错!也有的说现在哪儿有给人送书的,傻!只有我们这些人还在乎。七嘴八舌,说个不停,唯有林栋先生犹耿耿于怀。他使劲地拍了下我的肩膀,道:“你小子,给你那本书就十三块钱呐,够买俩庆丰包子的。”我说:“买俩包子您能这么开心吗?您看您这五本书让这么多人开心!”林栋先生说:“你们回头把书名发给我,我再照样买五本去!”全桌一片笑声。
(《北京晚报》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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