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关
年前和父母说,来北京过年吧,人少,高速免费,估计天气也会不错。到时候带你们好好玩儿几天。年三十到初八,天蓝得哈欠都没打。而我们一家人躺屋里,这个病完那个病,一直等到高速重又开始收费了,才陆续痊愈。
哪儿也没去,反而觉得年过得更快。三十那天,按照我们老家习俗,要点一堆火,叫笼旺火,驱邪气祭祖接神,预示来年顺利红火。我们刚好有去年剩下的很多菜蔓、树叶,扫成一堆,点着,大火就冲出一人高。火烧完,一堆灰,正好做春肥。十二点钟声敲响时,一个人骑车转了一圈村里的胡同儿,四周焰火升腾,房子、电线、树枝和我自己骑行的影子,相互交织,在水泥路面上不停闪烁。那一刻,有种奇妙的感受,好像从一个遥远的时间回来,看见自己在这个地方骑车。这个普通村庄,在除夕夜晚,对我展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震撼。
立春的时候,父亲说那些生长期长的菜该育苗了。“那个老茄子籽还有没有?那品种不错。”“有啊!我都放到东院仓库,所有种子放在一个纸盒里,可整齐了。”“放在东院,那不遭耗子嗑了?”“放心,我们住过来这么多年,都没见过半只耗子。”带父亲去东院,纸箱找出来,整个都快成了耗子窝。一团糟,大多数袋子被嗑烂,碎纸屑积在角落,小心抖一抖,很担心会蹿出个小耗子。老茄子籽找到了,袋子上几个大窟窿,种子撒在箱底,只剩下壳。父亲清理一遍,老茄子籽还剩十二颗,开春育下去,如果能成活一半,也够我俩吃。最重要的是还可以留种,没绝。
秋天收了好多佛手瓜,栽花盆里几个,发芽了。我们觉得挺不错,基本掌握了自然和作物的规律。结果父亲一看,说这些佛手瓜很难成活。因为我们是直着种下去,怕芽被埋起来,特地露出一大截。屋里养了三个月,一点儿根都没扎下去。我爸赶紧抢救一番,刨出来,又斜着种进去,只几天工夫,那个小小的芽接触到了泥土,就发了很多白嫩嫩的根。又长知识了:“佛手瓜,斜着插。”
初九,抓住一个罕见好天,带父母去登了个小山。山里清风朗日,坐在阳光里休息,已经没有冬天那种沁骨寒冷。甚至还看见一只肥苍蝇大摇大摆出来晒。我们地里的土层也开始松动,似乎大梦初觉,就要翻身出洞。
三月,要去山里看桃花;地里得多上点儿肥了。记得要去村里养猪的张哥家买一车猪粪;枣树、李子树、杏树要剪枝;书的稿子要交了,如果出版,会有想不到的很多事吧。
四月,要去野炊。杏子熟,今年还要好好熬杏酱;大多数的苗,也该育了,翻地浇水,一些青菜可以直接种;如果书印出来,还要卖书。
五月,大多数的菜都种下去,浇水锄草板上钉钉;新的书也要抓紧开始画起来,好像主要想做的事情还是那几样,放松画画,放松拍照,粗心种菜,随便旅行……该做的事情,早已经等在那里了。慢慢来,一件件去完成。
(《乡间的日常》新星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