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料的阴谋

    ■【英】拉吉·帕特尔

    现代世界食物体系的故事起源于欧洲，特别是英国。虽然在过去的2000年内中东和远东地区有很多贸易帝国繁荣、灭亡，但世界上第一个全球食物网络却是起源于英国及其海外殖民地间频繁的殖民贸易路线。

    英国的殖民冒险经历与其国内变革是紧密联系的，尤其是英国农村的那些变革。从15世纪开始，英格兰农村经历了“圈地运动”，在这个过程中，穷人对富人土地的公地权被转化为我们今天所理解的“私人财产”。农村贫民发现自己无权耕种公用上地，只剩下自己的体力可以出售。这些失去了土地的“自由”贫民只能涌向城市寻找工作。而那些留在土地上的农民为了微薄的薪水而工作，只有靠额外付出才能养活自己。另一方面，对那些拥有土地的人来说，从封建经济走向资本主义经济产生了很大的效率和利润，由此也有了多余的钱可以购买外国食品来满足日益膨胀的胃口。

    1733年，素食主义倡导者乔治·切尼哀叹富贵病的增多，他把这种病统称为“英国疾病”：“我们在全球各个角落到处搜索，把全世界原料库的挥霍品、奢侈品都集中起来，并提倡过度消费……那么，当种类丰富的面包给无所事事的人们带来越来越多疾病的时候，我们还有什么可吃惊的呢？

    但是，食物国际贸易给富人带来的不只是肥胖的烦恼。

    如今，大多数软饮料都来源于茶与糖。茶和糖本身在国际市场上只能算是刚刚崭露头角的饮料，在亚洲之外的其他地方，茶和糖的流行史不过200余年。在英国，一杯茶所包含的四种原料——水、糖、牛奶、茶叶——中，只有牛奶和水是在17世纪前就在英国大量出现的。糖不是欧洲本地生产的东西，而直至17世纪60年代，在伦敦伟大的日记作者塞缪尔·佩皮斯的日记里才出现“茶”这个新鲜名词。至于糖的相关记录，食物政治的大师西德尼·明茨在他的作品《甜味与权力》有如下记录：“公元1000年，只有为数不多的欧洲人知道蔗糖的存在。到了1650年，英格兰那些贵族和夫人都食糖成癖，糖出现在他们的药物、文学意象和阶级的标志中。公元1800年以前，糖变成了英国人的生活必需品。到了1900年，糖在英国人摄入的热量中达到了近五分之一的比例。”

    企业家们发现，只要他们能找到糖的供应商，就不愁销路。最重要的是糖与茶（糖去掉了茶的苦味，并适度补充了茶所含的致人上瘾的咖啡因）混合之后，再加上牛奶（减弱了饮料的收敛性），这种饮料迷倒了全世界，也改变了全世界。

    要种植茶和甘蔗，需要农业产业化一种最血腥的创新——种植园。当先进、固定不变的单一栽培技术与种植园这一社会技术捆绑在一起之后，全球南方国家的工人源源不断地进入种植园，完成了耕种土地、砍甘蔗、采茶等工作。他们完成这些工作之后，几乎就被完全抛弃了。一份记录显示，巴贝多人甘蔗种植园在1645年购买了1000个奴隶。因为制糖工业绝对利润丰厚，人命又根本不值钱，所以在18个月内，这些奴隶们就能补偿主人购买他们所花的钱。

    要把茶变为英国普通人的消费品，还要做一些努力——让热甜饮料变成人们感兴趣的东西。英国一直在培养消费者吃甜食的习惯，不仅如此，他们还改变了南非人几个世纪以来的口味，降低了人们的营养水平，并最终为“世界工场”培养出更多依赖咖啡因的劳动力，这就是红牛饮料的家族史。最初，这种饮料富含基本的刺激物和碳水化合物，味道发甜，带有茶的味道。当红牛的澳大利亚专营商迪特里奇·马特基茨从其产品上轻轻松松地挣了一亿美元的时候，茶叶商和糖商早已先他之前挣到了同样多的钱。

    （《粮食：时代的大矛盾》东方出版社 郭国玺/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