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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8年01月04日 星期四

    跳槽新常态

    《 文摘报 》( 2018年01月04日   08 版)
    山东济南一场招聘,求职者排起长队。

        调查显示,62%的2017级应届毕业生认定自己需要“先就业,再择业”

     

        2017年的795万名应届大学毕业生中,520万人投了10份以上的简历才找到工作。其中80万人的简历,出现在50多家公司的邮箱。

     

        和父辈不同,越来越多年轻人不再将毕业后的工作视作稳定的开始,唯一的归宿。求职更像是“尝试”。调查显示,62%的2017级应届毕业生认定自己需要“先就业,再择业”。六成以上90后大学生的第一份工作做不满1年。其中,38%的人不到半年就会另谋高就。

     

        “不然回来吧”

     

        徐曦在香港确定第一份工作时,父亲从上海的家中打来电话:“好好干,争取稳定下来。”

     

        电话里,她内心翻江倒海。在香港的顶尖大学,她花五年时间修完了社会学本科和硕士学位,只需工作一年,就能拿到香港的永久居留权。可她的专业很难在香港找到称心的工作。

     

        为了居留权,家里帮她找了一份豪华酒店的前台工作。徐曦每天站立9小时,“做和专业学习毫无关联的工作”。同事进修的大多是两年的酒店管理专业。她们能熟练地操作复杂的房务系统,用小本子记好每一个客人的需求。徐曦总是出错,收错了钱不敢承认,值班时要他人插手帮忙。被醉酒的顾客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主管委婉地说:“你学东西有些慢。”

     

        3个月后返校参加毕业典礼,徐曦因为昼夜颠倒,胖了20斤,面色憔悴。同学好奇地问她在做什么,她扭扭捏捏,“酒店营销。”

     

        徐曦开始衡量,自己的选择是否值得。当年的大学好友基本回了大陆,香港本地朋友总隔层纱,聊不到一起。晚上排遣寂寞的最好方式,是去日本拉面馆吃碗面,有时因为工资低,只能点最便宜的。

     

        父亲在电话里和她叹气:“不管在香港还是回上海,我们都希望你幸福。不然回来吧。”

     

        “居然敢骂我”

     

        王锐五个月里已经换了3份工作,从北京跳到天津,又回到北京。甩掉前两份工作的理由简单且一致,“他们居然敢骂我?”

     

        第一份工作在一家从事美食品牌营销的创业公司,他的主管是个20多岁的女孩。主管让他为一场线下活动准备物料。王锐不接受,“我的任务是线上运营。”主管当着几个女同事的面斥责他,讥讽他“眼高手低”“没担当”。

     

        王锐很恼火,“她就比我大两岁,凭什么?”

     

        “想想曾经骂过我的脸每天在面前晃,坐不住。”换了工作去天津,王锐找了一家规模不小的运动器材生产厂家。工资只有六七千元,还没上份高,可头衔是“营销总监”,一个人负责品牌营销,直接对老板负责,这让他很受用。刚入职时,老板和王锐吃饭、聊天,谈“宏大的商业蓝图”,王锐觉得,感觉对了。

     

        可工作出了问题,老板拍桌子、摔手机,清晨5点打电话让他到办公室检讨。王锐觉得云里雾里,“你头一天还拿我当哥们,第二天就骂我?”

     

        历经了一次两小时的训斥后,王锐提出了这个疑问。老板愣住了,一字一顿地说:“你要不挨着,要不就滚。”王锐也愣住了。第二天,他交了辞呈。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教师李家华觉得,这一代年轻人初入职场,适应不了人际关系有着必然原因。中国自古是农业社会,讲究“稳定”,建国后搞计划经济,强调的是“服从”。老一辈人习惯了条条框框,可市场经济养大的这批孩子,大部分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集体生活的经历也少,“有个性,不在乎规矩。”

     

        不少雇主同样头疼。相熟的企业家和李家华抱怨,批评了新员工几句,人家当场摔门走了,“再也没出现过。”

     

        “别急着回来了”

     

        王笙刚来北京时,在一家大公司做院线电影的渠道实习生,很快拿到offer。可临近毕业,她却去了从小就觉得“很酷”的媒体。可很快发现记者的工作并没有想象中有趣,她又找到一份电影宣发的工作。这一次,她又觉得自己成了“文创流水线上的新式民工”。  

     

        每天打卡上班后,她的任务只有一件:把一部影片的所有爆点压缩成七八十字,编出几条换汤不换药的微博,再合成几张海报,发给大V,请他们转发。  

     

        “有些工作压根没意思,就是拿时间换钱。”王笙反思说,“如果一份工作总是只出不进,学不到新东西,那是对人的消耗。时间久了,人就废了。”  

     

        这句话在她再次离职时得到了印证——她在这家公司待了9个月,道别时,领导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过,远在山东的家人,并不清楚她的这些经历。  

     

        王笙决心留在北京发展时,她的父母一连追问了好几个“扎心”的问题:“买得起房子不?”“能找到对象么?”“打算啥时候回来啊?”  

     

        在王笙和父母的对话中,北京似乎只有好事发生:见到了某个公众人物,单位发了奖金,看了几场只有一线城市才有的演出。没钱的时候,她自己在家煮一把挂面,放上几颗菜叶,再不济就问朋友借点钱,绝不向父母张嘴。妈妈来北京时,王笙提前把出租屋收拾干净,带她去好玩的地方,“竭力证明自己活得很好。”

     

        母亲临走前,留下2000元钱,王笙硬塞了回去。她笑着说:“妈,你放心,我能照顾自己。” 

     

        后来,王笙谈了个男朋友。她开始和父母开玩笑,说“过两年就回老家结婚”。出人意料的是,母亲改了口风,一本正经地说:“你这行业,还是大城市前途好。先在北京待着吧,别急着回来了。”

     

        “父母对大城市的生活一无所知,更害怕孩子不幸福。我们该给他们信心。”王笙说。

     

        有头有脸的稳定工作

     

        从合肥毕业,回到徽南县城的小慧从未试图说服父母,却一直被父母说服。她喜欢外语,在教辅机构当英语老师,父母说“五险一金都没有,要为你担心死”,逼着她辞了职。她一度买了去杭州的车票,打算去外地工作试试,母亲含着眼泪说:“女孩子不要闯,总要回来结婚生孩子。再说,万一碰到传销诈骗人贩子怎么办?”临走前一天,她退了票。小慧遵从父母的意愿,找了一份稳定的档案员工作,可父母依旧不满意,“还差点意思。”

     

        事实上,在企业里当了一辈子基层职工的父母,“根据自己受苦受难的经历”,早为小慧做好了规划——只有考上公务员,才能过上舒心的日子。

     

        在父母的设想里,这个规划没有改变的余地,其余工作不过是复习考试时的调剂。备战期间,小慧又在当地一家上市国企找到翻译的工作。“都和奔驰、宝马这些大企业打交道,不忙,同事也和睦。特别棒。”小慧对父母说,她不想考公务员了。

     

        家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父亲拉下了脸,母亲找茬和她吵架。他们焦虑地告诉小慧,企业里勾心斗角,文弱的女孩儿只有被欺负的份儿,“这是我们30年的教训”。考上公务员,那才是有头有脸的稳定工作。

     

        半年后,小慧真的考上了隔壁县的公务员,却发现事情和父母说的一点儿都不一样。“白加黑,五加二,加班比在企业里还多。”除了每天写十几份文件材料,上级领导来了,她要陪同,平时要学理论知识,写各种政论,写得不精彩还被骂“觉悟不够”。组织上也明确说了,“五年内不可能升迁调动。”

     

        有一天,小慧突然从朋友圈里发现,曾经一起做翻译的同事开始出国考察了。她们在德国吃烤肠喝啤酒,在荷兰拍郁金香,晒出境的护照和机票。她和她们聊天,自己都说不清当初辞职的理由。

     

        她说,父母好像压根不了解这些工作,也不了解真正的自己。他们总和别人介绍,女儿“性格内向又犹豫”。可在学校里,小慧最喜欢讲段子,是公认的开心果。

     

        小慧把新工作的情况反馈给爸妈,他们干笑着敷衍:“你可能找了份‘假公务员’的工作。”最近,他们又开始催她结婚了。

     

        (应受访者要求,除李家华外,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中国青年报》2017.12.20 程盟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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