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前举办的第五届新少年作文大赛决赛当天,一位高二女生以余华命题的《我是谁》写下戳中许多人泪点的《孟婆汤》。
女孩名叫申屠佳颖,就读于浙江东阳中学高二(16)班。决赛当天,她的父亲偷偷从医院来到考场想见女儿一面。然而,直到交卷时刻过了,两人也没碰面。当父亲无意中瞟了眼已被封名的作文卷,一眼认出了那娟秀的字迹,“母亲已有六十九个日夜不曾跟我讲一句话”,看完这句话,他当场靠墙大哭,抽泣着说:“这是我女儿写的!”这位父亲之所以在看到女儿字迹时崩溃大哭,是因为心疼不被母亲认识的女儿,心疼重症失忆的妻子,心疼自己这个原本开心幸福的小家庭。
《孟婆汤》(节选)
申屠佳颖
母亲已有六十九个日夜不曾跟我讲一句话。
我还记得她从前抛下的荆棘一般的话语,“你记着,你是怎样对我的,总有一天我会以冷漠同样地还给你!”
我也还记得小时候犯错,在门缝后眼巴巴地望她半天,她总会过来摸摸我的头,像揉一只毛绒小狗。
她终究会原谅我,千千万万次。
而今,寒风吹彻的日子,我只身一人回家,烧饭,浇花,洗衣服。只身一人坐上开往杭州的大巴。
这个城市的天空总是很奇怪,瓦蓝瓦蓝的时候不觉得舒畅,灰白灰白的时候也不觉得感伤,他总是高远而平静,如同活着跟没活着似的生活。杭州的风背着一股湿气,像灌不完的孟婆汤。我遗落的记忆,最终沉重地落在十月十一日的下午。
我几乎是,一点认不出母亲来。她剃光了长发,脑袋浮肿得像个面团,手臂上是蛆虫似的伤口和紫黑紫黑的皮肤。只有那些错杂的管子和借助呼吸机剧烈起伏的胸口,让我确信,我亲爱的母亲,她终究没有死亡。她原本是救不活了,她血管里汩汩流动的血液都几近流干了,她在短短三天之内动了三次大手术,她还在等我,可她终究没有睁开眼睛。
我终究不敢号啕大哭。
我点开微信对话框,那里是母亲车祸前三小时发来的“鸡汤”,六十九天,我没舍得删,从“十年苦读竟成空心人”到“首要的是‘学会生活’”,字字扎在心里。
母亲醒了,是迷蒙的眼。
父亲告诉我,她会像小孩子一样,她可能认不得我,她需要一件件事都从头学起。
“爸爸,我二模考了年级第五。妈妈她一直跟我说我有能力考前五的,这次我做到了。她还记得吗?”
她的眼珠骨溜溜地转着,却不曾聚焦到我的脸上;她的头骨被剜去半块,模样有些狰狞;当我的手触及她的手,那里是母亲温热的血液,是我温故如新的回忆,是我忍住的干涸滚烫的泪水。
母亲骤然把她的温热的手缩回。我的手,于她而言,太冰冷了。
我把手捂热,再去牵她的手。我只是静默地望着她,用很深很深的目光凝视,我希望她会记起我。她转过头来,继而别过头去,她轻声说:“佳颖读书不认真。”
那一瞬,我泪流满面。
(《钱江晚报》2017.12.19 郑琳)

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