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有像柏辽兹这样的名人在自己的祖国如此不受待见。巴黎没有以柏辽兹命名的街道,法国无法原谅柏辽兹,因为他不承认法国文化天生优越。柏辽兹在异国寻找灵感,他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来自莎士比亚,《哈罗德在意大利》来自拜伦,《浮士德》来自歌德,管弦乐作品来自贝多芬。
正像所有伟大的艺术家那样,柏辽兹只听从自己的内心期待。他父亲是个外省医生,一心要他子承父业,结果他辜负父亲的期望,从医学院退学,转去音乐学院,但很快就对法国音乐机构的意大利式平庸愤怒不已。由于无法让自己的作品得到公演,他只能写乐评谋生,带着“一成不变的冷笑”去参加所有音乐会。被他冷嘲热讽过的乐手故意毁掉了他的《安魂曲》和第一部歌剧的首演。柏辽兹说:“地狱里的人的命运也要好过我。”
海涅说柏辽兹有“硫磺般闪亮的反讽”。李斯特帮他安排了德国巡演,指挥管弦乐队。他的足迹遍及奥地利、俄罗斯和英格兰。1854年在伦敦,柏辽兹与瓦格纳前后脚分别指挥了两支竞争乐团,柏辽兹得到的评价更高。瓦格纳借鉴了柏辽兹的不少想法,却从未原谅他。
柏辽兹野心的巅峰是那出五个小时的歌剧《特洛伊人》。巴黎完全不顾其恢弘壮丽,只上演了其中三幕。他因失败而沮丧,两任妻子都先他而去世,最后他的儿子也因发烧而死。他一蹶不振,写了一本尖酸刻薄的回忆录,指定身后出版。柏辽兹于1869年3月去世,终年65岁。他的临终遗言是:“最终,他们会演奏我的音乐。”
人们的确做了,但是以一种迂回的方式。柏辽兹的声誉并未因音乐而彰,而是通过一本教科书《配器法》。他拒绝为巴黎沙龙写美妙动听的小曲,而成为了大型管弦乐作品的老法师。马勒和施特劳斯都仔细研读过这部著作,它为里姆斯基·柯萨科夫随后写成的教科书奠定了基础,后者曾和学生一起在莫斯科和圣彼得堡如痴如醉地聆听柏辽兹指挥的音乐会。
法国无法忍受如此风生水起、如此独立的灵魂。法国人将柏辽兹视为偶然的艺术,属于个人偏好而非乐史定论。法国固有的小家子气诅咒了它最伟大的作曲家,他被永恒拒斥,尸骨留在边缘墓地。
(《古典音乐那些人》【英】诺曼·莱布雷希特 文汇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