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石头，浪花才壮观

    中等身材，穿件普通条纹衬衫，肚子凸起，有些谢顶，眼皮略浮肿，看上去就像任何一名普通的中年男人。贾平凹在中国文坛上的地位不言而喻，然而多年来，却深居简出。直至近日小说《高兴》出版英文版，才得以一见低调亲和、稍显腼腆的他。

    虽在大城市生活了几十年，贾平凹始终认为自己是“农村的幽灵在城市里哀嚎”。他一直关注那些卑微的小人物的命运。小说《高兴》讲的是农民工刘高兴进城打工的故事。“当他们经过城市时，就像风吹过一片树叶一样，谁也不会重视。但正是这批人在中国城市化进程中起到非常大的作用。”“可能别人觉得我写批评的东西比较多。这就像，如果你胸前落了一个饭粒，生人看到后不会管你，只有熟人才会跟你说。”仔细一咂摸，他朴实的话里有人生百态，就像家乡的特产肉夹馍。

    10年前、20年前中国城市在疯狂扩张，纵观世界都没有这么强烈的变化。当时的中国城市处于大拆大建最热的时期，产生了一批捡垃圾的人群。当时我在了解这方面情况时，遇见小时候的同学刘高兴，这才知道他带着儿子在西安捡废品。他们父子俩在工厂外搭了一个小棚子，当时天特别热，根本睡不成觉。他就把凉席铺上水再睡。我看后特别感触。如果我没有偶然离开农村到城里来，可能我现在就在工厂里看大门。

    刘高兴原来叫刘书祯，自己改的名，就是希望实现在这个城市过上好生活的梦想，但这些人根本融不进城市。虽然生活很艰苦，可是刘高兴特别幽默，他跟我讲了很多他的故事，特别有意思。我就产生了写作欲望，去致敬那些从农村到城市的打工者。

    我出生于农村，农村还是比城市辛苦得多，困难得多。当一个农民确实不容易，我不是说同情，起码是理解这个阶层。我喜欢看《动物世界》，自然界的竞争很残酷，豹子把牛吃掉了，可能残酷得很。可是豹子要喂它的孩子，它带着病、怀着孕还要捕猎。它吃牛必须要选老弱病残跑不动的或者小牛。为了你的孩子去捕杀别人的孩子。我们不能说掠食不对，也不能说掠食者不对，这是世界的秩序。现在很多农村的年轻人在城市里闯荡，从外表上分不太出来，但内部的不同只有自己知道。

    世上任何东西都不是说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是由你来决定的。写作是我的爱好，是我生活的方式，也是生命的方式。就像老农民一样，他即使干不了农活，还在门口编筐子。

    人这一生每天都可能遇到神，也可能遇上魔鬼。今天有太阳明天或许就下雨，没有说谁过得平平安安、顺顺畅畅。如果你要把事情做得很大、很有成绩的话，这一生必然要有很多磨难。对每一个人来讲，都不愿意经历磨难。但从整个人生过程来说，磨难实际是好事情，“吃亏是福”这个道理过来人才知道。就像河水一样，没有石头，水流过来是平平静静的;如果有石头，流过来的浪花特别壮观，很好看。

    （环球网9.1 张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