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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7年08月05日 星期六

    乡村赌事

    《 文摘报 》( 2017年08月05日   02 版)

        七十年代初期,乡村的娱乐生活几乎是一片空白,有几千年“悠久”历史的赌博文化大行其道。我从小浸润其中,在不知不觉中染上了赌瘾,成了一个小赌徒。

        当时家乡最流行的赌博方式,就是“推牌九”,开始是54张牌,后来改为32张牌。参赌者除了庄家以外,分上门(左侧)、下门(右侧)、天门(对面)。每人四张牌,两两相拼,分“前堂”与“后堂”。庄家分别与上门、下门、天门比对子、点数的大小,如果“前堂”与“后堂”都大,为赢;都小,为输;一大一小,为和。

        每到冬闲,村里三人一群,五人一簇,到处有人赌博。到了春节,赌博几乎是天经地义的事了。乡下流行一句顺口溜“不嫖不赌,对不起上祖”,似乎还有点“光荣”。小孩子赌博,没有季节的限制,一年四季都可以。在具体时段上,一般选在下午放学以后、回家之前。春节里小孩子拿了一点可怜巴巴的压岁钱,就去赌博;平时没有钱,就赌纸张,把旧的练习本撕下来,或者花钱去买纸张,一分钱可以买三十张;在割猪草的时候,赌注就是猪草。

        赌徒选中了谁的家,那里就是赌场,乡里乡亲的,主人也不好拒绝。我家和大伯母家因为是木匠人家,桌椅特别多,加上主妇好客,所以屡屡被赌徒看中。

        赌场里挤满了参赌和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大家围在一张八仙桌四周,最里层的坐在四尺凳上,四条凳子可以坐八个人,中间层的站着,可以站十几个人,外面看不清楚了,就把脖子伸得老长,像鹅一样,甚至搬来高高低低的凳子和椅子,站在上面观战,一站就是半天,也不觉得累。

        有不懂玩牌却喜欢赌博的人,人称“猪头赌”。村里有一个小偷,他在赌博方面的智商甚至不及我一个小孩子,却一直乐此不疲。还有一个截肢的残疾乞丐,自己没有手不能赌了,可心里痒得很,叫旁人代劳,他自己在一旁动动嘴巴,也是十赌九输。

        在赌场里,赌徒们喜欢制造一种神秘的气氛。在摸牌之前,故作高深,用嘴巴哈一哈气,搓一搓双手,据说“风头”会好一些;在拼牌之时,故作神秘,将牌一点一点地展开,仿佛一不小心好牌会从手里逃掉似的。

        除了推牌九、搓麻将,乡下还流行跌骰子。一只大碗,几粒骰子,一把抓起,旋即松手,骰子在大碗里翻滚,发出银铃般的声音,停下以后,点数大者为赢。这种赌博方式立见输赢,不会拖泥带水。我看过几次,还没有看清楚到底是几点,骰子就被另一个人抓走了。

        在我的家乡,跌骰子最有名的赌场在“牛尾巴塘”。吸引了临近几个公社的赌徒。我们公社里的干部,也经常到“牛尾巴塘”去抓赌,一抓一个准。每次抓赌,不仅没收赌资,还将赌鬼们的右手用麻绳缚起来,连成一串,从村前的大路上鱼贯而行,押到公社里去,等于变相的游街示众。

        我的小姑夫一生就好“这一口”,每次将家中的鸭群生下的成担鸭蛋挑到岩头供销社投售,换来一沓钞票,一溜烟跑到“牛尾巴塘”,经常在顷刻间化为乌有。因为屡教不改,作为共产党员、副大队长的他,曾经带着高帽子,游街示众,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还是一直赌到生命的最后。

        我从五六岁开始“小搞搞”,一直搞到十岁。有一次“推牌九”,我做庄家,因为手气不好,最后居然输给一个同伴一千五百张纸,折合人民币五角钱。这对于一个穷小子来讲,是一个无法偿还的天文数字。

        那天下午,我的心情特别沉重,一路走,一路想:哪来的钱还一千五百张纸呢?只好赖账。从此,我因祸得福,再也不去赌博了。

        (《最喜小儿无赖》浙江大学出版社 王向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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