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荒田
读朋友散文诗集,一段妙语叫我浑身充满温暖:“在所有丈量时间的单位中,没有比‘一杯热茶的工夫’更有味道更富诗意了。那会儿工夫可快可慢,可长可短,绝不似其他的计时单位那样斤斤计较,那样铁面无私般死板。”
再想,但凡不必严格计算时间,又以休闲为目的的,类似的“工夫”要多少有多少。一杯咖啡的工夫,对我这样的旅居异乡者,更具吸引力。从前的北方乡村,男人计算时间用“一袋烟的工夫”。
还可以为诸色人等编排“工夫”:抱着熟睡中的五六男孩走下巴士的父亲——儿子睡午觉的工夫。以一根皮绳牵着贵妃狗,庄严过街的老太太——狗狗出一趟门的工夫。快餐店门外,流浪汉靠墙呼呼大睡——打个盹的工夫。手拉着手,在绿灯即将转为红灯的三秒钟,笑着飞跑过十字街口的小情侣——拉手的工夫。
名目繁多的“工夫”只有一个功用——享受其间。朋友这样享受喝茶:“我凝视杯中,水色渐浓,茶叶有的纷纷下沉,有的又打杯底欣然地上升。”
借此知道,所谓快乐,无非人生中多布置些“工夫”:热茶、咖啡的“工夫”之外,还有打球的工夫、散步的工夫、望月的工夫、侍弄园圃的工夫、和孩子做游戏的工夫、读诗的工夫。
从不成片段的零碎“工夫”,举手投足的简便“工夫”,到寄兴高远的仪式性“工夫”,其韵味,其营养,取零存整取的态势,集合起来,就是修养的工夫,享受生命的工夫。
(《解放日报》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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