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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7年06月24日 星期六

    不上班的故事

    《 文摘报 》( 2017年06月24日   07 版)

        ■止庵

        多年前我在一家报社上班,每日里无所事事,一上午要往传达室跑好几趟,等着看当天各种报纸,待到一概看完,也该吃午饭了。午休之后,大家闲聊会儿,随即下班回家。我很担心不工作后,也是如此情形。

        正好有编报纸的朋友约我写文章,于是“一发而不可收拾”。写作之事早就歇手不干,此时工作很忙,反而重操旧业,因为别无本事,这个好歹懂得一些,也算是个事由儿,弄不好将整个余生投入其中也未可知。

        上班期间,我前后出版了6本书。写作数量逐年增加,似乎有向不工作过渡的趋势。然而对我来说,写作仅仅提供了不工作的可能性,至于将此可能变为现实,却是事出无奈之举。在我看来,业余写作未必不好;进一步讲,职业写作未必就好。后者时刻面临一个问题,即写不出来怎么办;前者则无所谓,总归还有别的事情可干。

        此外大家谈起这个事儿,往往强调时间因素,好像个个文思有如泉涌,简直不及写在纸上似的。但是我读托尔斯泰最后一年的日记,常常抱怨自己心情恶劣,不能工作;鲁迅在《答北斗杂志社问》中说:“写不出的时候不硬写。”说明也不无这种时候。时间有有效与无效之分,只有被利用了才有价值;时间充裕,虚度的可能性就更大。相比之下,心境比时间重要得多。坦白地讲,我自己心境好的日子不多,一年下来不足百日,业余写作可能对我更为适宜。

        从另一方面考虑,正如加缪所说:“重要的不是活得最好,而是活得最多。”“多”可以就某一时间向度而言,即做完这事再做那事;也可以就某一单位时间而言,即同时做不止一件事情。这些事情彼此无所冲突,生活也就变得丰富多彩。

        这自然是理想状态,而理想的事情在现实中往往落空。前面我说写作要有心境;我当时所做工作,并不需要心境,却能破坏心境。从前我写过一篇题为《谈心境》的文章,其中有云:“我们究竟需要有多么坚强,才能像守住城堡似的为自己守住一个好心境呢,即使不写什么鸟文章也行。”此乃由衷之言。说来我是难得愉快的,但是却忍受不了不愉快,尤其眼见得这不愉快没有尽头之时。那么干脆辞职好了,至于写作尚是余事。当时给一位朋友写信,曾说:“一般说来,我是可以‘为五斗米折腰’的,但是这也是底线了:倘若‘米’已经不够‘五斗’,或‘折腰’进而还要趴在地上,则我也就敬谢不敏了。”回想起来,好像并无夸张之处。

        不上班总归是生活状态有所改变,开始不很习惯,还是担心无事可做。正好有出版社约我写一本自传。我就写了《插花地册子》。每日写一点儿,就像上班一样,不到两个月功夫,写了十万多字。这才算是“平稳过渡”。对我来说,不上班的最大好处,还在于免除了心境恶劣的主要因素,这一点至关重要,就像我在前述文章中写过的:“自然并非要写此作什么‘幸福论’,但我相信人世间一切荣华富贵,归根到底还是抵不上一个好心境的。”

        现在对我来讲,重要的是如何打发不想写文章的时间。不上班之后,我把“周作人自编文集”校订完毕,一共有三十六种,四百多万字。做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说有如工作一般,可以日复一日从事,不像写作有待兴会,需要凑泊。人生漫漫,总得想法子把它填满。

        (《向隅编》中央编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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