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冬林,满族,1955年生于长春。2007年至2012年长期租住长白山林区,为森林里的生灵“画像”,被誉“中国离野生动植物最近的作家”。5月4日晨,胡冬林趴在写字台上猝然离世。身下还压着他手写的密密麻麻的文稿,那是他未完成的新长篇《熊冬眠树》。
通往森林写作的道路
胡冬林的父亲是著名诗人胡昭,母亲是知名散文家陶怡。“他们两个都喜欢长白山,都写大森林。所以我12月生的,就叫冬林;妹妹8月份生的,叫夏林。”
与大森林的连接,是血脉中就有的。“要把小孩放在自然中,他会完全长成另外一种人。”胡冬林自己就是例子。小学三年级随下放五七干校的父亲到通化,“每天上山就是一天,抓蛤蟆,砍柴禾,吃野果子,喝泉水,在山上玩。整整四年。”
一个真正的震撼是1979年底,“我读到美国女作家蕾切尔·卡逊的《寂静的春天》,还有梭罗的《瓦尔登湖》、利奥波德的《沙乡年鉴》……著名的十本关于环境的书籍,看得我脑子里发生地震。从那时起就买书籍充实自己,为有一天上山做准备。”
1995年是一个转折。那年吉林电视台要拍一部纪录片,请他做总撰稿。做总撰稿得到森林里去拍各种植物、动物。后来,那个纪录片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拍成,但是胡冬林停不住了,他每年都要前往长白山。
2007年春天,胡冬林觉得“不能再是打游击似的,我得长期地住到林区去”。他从长春开了670公里来到长白山脚下的二道白河小镇安家。
“爸,我以后再也不吃松子了”
胡冬林写东西慢是出名的,“我每天生活就这样,7点钟起,8点多上山,上山拍照片,在山上做笔记。中午回来做点午饭吃,睡一觉。下午开始做森林笔记,我有8大厚本森林笔记,记我这一天观察了什么动物,哪个植物开花了,哪个植物出芽了,哪个动物求偶了。到晚上吃完晚饭散步回来了,我才开始写作,每天写300字到500字,精雕细刻的。”
他有篇散文《约会星鸦》,女儿读了之后跟他说:“爸,我以后再也不吃松子了。”
“每逢松子成熟季,星鸦便开始搜寻贮藏松子。每只星鸦在一个贮存季至少贮藏16000粒松子,整个冬季食用5000粒,剩下那11000粒,被它埋在八种不同的环境中——地下浅坑、苔藓层、树皮夹层、倒木缝隙、树桩腐心、树根浅隙、石头下面或孔洞中,这些来年春天就发芽长成树苗。它是种树的鸟。平均20万粒松子落地,才有一棵红松存活。”
“女儿这句话对我比得什么奖、得多少稿费都重要。我把我的女儿给感化了。起码你看到你感染了一个人。”胡冬林说。
“写人干吗?动物多干净”
大森林里有一张胡冬林生平最满意的写字台——“一棵直径1.5米的大青杨的旧伐根圆盘当桌面,4截短原木轱辘摆在四周当凳子。每次来到这儿,都心存幸运和感激之情:这里有世界上最纯净的蓝天与星空、空气与河流;有时百鸟合唱,有时万籁无声;有时花香扑鼻,有时落叶纷纷;夏天有花栗鼠在旁边偷看我写字,冬天有紫貂在桌面的积雪中打转。失去了它们,大自然就是死的。”
曾经有人问:“你这作家怎么不写人啊?”胡冬林回答:“写人干吗?动物多干净。”
(《北京青年报》5.18 吴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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