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尘与霾

    有人看书发现了两段有意思的史料，这两段出处很难考证的记载说，钱钟书夫妇和梁思成夫妇当年海外留学毕业后，都有机会留在欧美发展，但因为家人有肺病，所以选择回到北京任教，理由是，北京空气好。原来，那时候的北京空气竟然成了吸引高端人才的核心竞争力。

    那么，北京（当时叫北平）空气真的很好吗？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坏的？

    根据老北京人的记忆，尤其是当时很多著名作家的记录，北京的气候条件总体并不算好，干燥多风沙，但却给很多人留下了不坏的印象，这是为什么呢？

    文人笔下的北京，有两大特点被提起最多，一是春季特别短，二是风沙多。郁达夫在《北平的四季》中说，北京的秋冬季节“天色老是灰沉沉的，路上面也老是灰的围障”。老北京人说，“风三儿，风三儿，一刮三天儿。”北京刮起风来，往往就要连续三天才肯作罢，夹杂着沙尘的七、八级大风很常见。

    鲁迅在日记中形容北平刮沙尘暴的情形：“风挟沙而昙，日光作桂黄色”；梁实秋在《北平的街道》中写道：“无风三尺土，有雨一街泥，这是北平街道的写照。还有人说，北京下雨时像个大墨盒，刮风时像个大香炉，不仅风沙大，空气也很脏。

    早些年来北京的人，都对北京的沙尘暴印象深刻，风沙一起，漫天黄色，迎风一嘴土，背风一身汗。风沙过后，地上、车上、路边的绿植上，都是一层黄土，天然的沙画画板，很多人在上面写字：“北京下土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当时的人，还对北京的气候印象不错呢？这里面有情感因素，可能也跟风沙的特点有关。风沙虽然可怕，但却是可以防护的，大不了躲进屋里关上门窗，或者戴上口罩，围上纱巾，而且一般风沙过后，空气往往格外清新明亮，连地上的沙土仿佛都闪着金光。

    所以作家李健吾在《北平》中说：“在北京呆的时间越长，越习惯这风沙，住久了北平，风沙也是清净的。”曾任北大校长的蒋梦麟在《西潮与新潮》中回忆北京：“回想过去的日子，甚至连北京飞扬的尘土都富于愉快的联想。我怀念北京的尘土，希望有一天能再看看这些尘土。”

    1949年之后，北京人口逐渐增多，这么多人吃饭、取暖都要烧煤，还建了不少厂矿企业，站在天安门城楼上都可以望见烟囱林立。除了风沙，还有灰霾，刮风时漫天沙尘，下雨时一地黑泥。所以在北京胡同长大的一位领导人说，那时候骑自行车去上学，一路下来，鼻子里都能擤出一个“小煤砖”来。近十年来，北京的风沙明显少了，已经很久没见过“下土”的场景，但雾霾成了新的心肺之患。

    所以，钱钟书、梁思成夫妇因为北京空气好而回国，如果确实有这回事的话，也是因为当时北京人口没这么多，汽车和工业更少，清华大学之类又地处郊区。而与此同时，英美等国正处于工业化如火如荼的时代，空气污染问题也未引起足够重视，两相比较，北京空气质量好，自然就有了比较优势。

    （《新华每日电讯》5.5 丁永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