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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本题材独特的书，描写一个有理工教育背景的群体，他们大多留学欧美名校，归国后成为不同学科的奠基人。他们喜欢写作旧体诗词，其中一些人的造诣，连中文系教授都望尘莫及。
4月3日,上海书店出版社副总编辑杨柏伟在朋友圈中发了条消息,宣布该社为孔夫子旧书网特制的90本《理工学人的诗与世》的毛边本,在孔网上被书友“秒杀”。
86岁的著名出版家钟叔河专门致电该书作者章诗依,高度肯定这一题材的意义。厦门大学教授谢泳表示,此书把中国现代史上能作旧诗的“理工学人”,一个个钩沉出来,确有开创性。
与缪斯共舞的理工学人
夜气冥冥翳太青,清窗听雨独伤情。
梦痕带泪回童辇,歌调凝弦断玉筝。
咽到中宵应有恨,敲残旧苑已无声。
离离原上多禾麦,都为苍生望太平。
这首题为《夜雨》的七律,作者是欧阳翥,著名的脑神经学家。诗作于抗战期间,将身世之感与家国之痛融为一体,而意向苍凉凄美,被誉为诗中上品。
作为生物科学家,欧阳翥成就卓著,在柏林大学时,对人脑研究即已取得多个成果。他因在岛区发现异形细胞,在横纹区发现特殊细胞结构,在国际上享有盛誉。
在抗战时的重庆大后方,欧阳翥是著名学者与诗人徐澄宇家中的座上客,他以科学家的身份吟诵自己的诗作使在座的文学家亦为之动容。他与徐澄宇于南温泉荡舟花溪之上时,二人比赛背诵杜诗,结果不相上下。
身为科学家而具有深湛的人文修养,欧阳翥远非特例。
唐稚松,中国计算机科学和软件工程研究的先驱和开拓者之一,中科院院士。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初,史学大师陈寅恪因其深厚的人文功底,曾有意延请其做唐诗助教。
唐稚松去世后,在众多科学成果之外,他还给世人留下了一部诗集——《桃蹊诗存》。在自序中,唐稚松这样概括自己诗作在内容上的特点:“寒宵叙旧,闭户忧时,登高台而想苍生,临川流而悲逝水。斯人情之所同,亦桃蹊诗词之所由作也。”深挚的家国情怀是唐稚松诗作的精神底色。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唐稚松访美,作七律《金门公园远怀》,抒发对祖国的思念:
海宇空濛大地秋,夕阳天外望神州。
东来诸葛无留意,西访玄奘亦壮游。
蚕为献丝甘自缚,蛾因恋火以身投。
登临渐入高寒境,万籁萧然一羽浮。
据报道,当时有记者在采访唐稚松时曾问,凭其成就,何不留在美国发展?唐稚松回答:自己的根在中国。这首诗,表达的也是同样的情怀。
中科院院士、著名天文学家王绶琯,是《理工学人的诗与世》中所写的23位文理兼擅的学人中唯一健在者。
1945年,王绶琯赴英国皇家海军学院造船专业学习,后投身天文学。“文革”后,王绶琯成为中国天文学事业的统筹者与统领者,现为国家天文台名誉台长。
王绶琯的诗词,意境阔大,思想深邃,无一险字僻语而造句精警。“文革”中,他在牛棚中作多首诗词,但特殊的环境下,许多诗词“写”于腹中,“文革”结束后,才凭记忆写出来。其中的《浣溪沙十首·牛棚咏史》,尽显这位理工背景的诗人驱遣文字的功力及思想深度。以下是这一组《浣溪沙》词中的两首:
五十万年溯斗争,残雷疏雨夜三更。悠悠大地转无声。 几个英雄悲失路,一番儿女学忘情。蛙声四面月微明。
帝业深筹万世功,律繁如雨令如风。长城遥护泰山封。 且喜诗书销海内,更收珍丽实关中。赢来一赋阿房宫。
出自理工学人之手的这些诗词,言近旨远,即令放在中国源远流长的优秀诗词传统之中,也毫不逊色。
民族历史的特殊记录者
欧阳翥、唐稚松、王绶琯的诗词作品,只是文理兼擅的这一理工学人群体博雅风范的一角。《理工学人的诗与世》一书所钩沉出的,是一个蔚然大观的群像。
胡先骕,被毛泽东称为“中国生物学的老祖宗”,1916年从美国加州伯克利大学获得农学学士暨植物学硕士学位,1925年又于哈佛大学获得博士学位,是驰名国际的植物学家。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钱锺书应其邀请,代为选定诗集《忏庵诗稿》。在短跋中,钱锺书这样评价胡先骕的诗:“弯弓力大,琢玉功深,登临游览之什,发山水之清音；寄风云之壮志,尤擅一集胜场。”
顾毓琇,毕业于麻省理工学院,清华大学电机系、无线电研究所的创始人,清华首任工学院院长。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江泽民与朱镕基访美时,先后都去拜谒过顾毓琇,对其执弟子之礼甚恭。终其一生,除了写作大量诗词歌赋,顾毓琇还写作了大量戏剧、禅学以及音乐方面的作品。
同时,还有陈士骅、周太玄、杨钟健、梁希、秉志、彭桓武、顾兆勋、翁文灏、黄万里、胡秀英、阚家蓂、丁文江、钱宝琮、童寯、吴寿彭,都是一代游弋于自然科学领域的健将,而又同时与缪斯携手,舞出了动人的舞姿。
苏步青与华罗庚,没有出现在这个文理兼擅的理工学人名单中。对此,章诗依解释说,主要因为他们早已为世人所熟知,他写作《理工学人的诗与世》一书,主要致力于挖掘、介绍迄今为止缺乏大众认知的一代文理兼擅的理工学人。此外,这些学人,人生命运遭际更丰富、曲折,使得他们的诗词之作中,回荡着时代的足音,具有“以诗证史”的价值。
(《新华每日电讯》4.21 江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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