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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摘报 2017年05月02日 星期二

    一个人,一辈子,一道渠

    ——老支书黄大发的无悔人生

    《 文摘报 》( 2017年05月02日   08 版)

        你可曾想过,36年做一件事,你会做什么?这个横跨36年的故事,是一段注定流芳后世的佳话。

     

        贵州遵义草王坝村,一个被层峦叠嶂的山峰藏得死死的村庄。千百年来,这里的人祖祖辈辈吟唱着一首心酸的民谣:“山高石头多,出门就爬坡,一年四季包沙饭,过年才有米汤喝。”水是草王坝人的穷根,是草王坝人年年岁岁的盼、日日夜夜的求。

     

        村里有一位老人,今年82岁,他和大山较劲,用36年的时间只干了一件事:修水渠。这条水渠,绕三重大山,过三道绝壁,穿三道险崖。这位老人,就是草王坝村的老支书黄大发。

     

        有条汉子不认命

     

        1935年出生于草王坝村的黄大发,自幼父母双亡。四处流浪的他,吃的是百家饭长大。23岁,黄大发光荣入党,这一年,他被全村推选为大队长。这一干,就干到了70岁。

     

        “从我当大队长开始,就决心为村民干三件事:引水、修路、通电。”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黄大发撂下了“狠话”。草王坝西侧有一条小河——螺蛳水,这条小河没流入草王坝村,而是流向了相距几公里远的野彪村,只要想办法把野彪村的水引过来,问题就解决了。

     

        草王坝村和野彪村之间尽管只相隔几公里远,但这几公里并不是平坦大道,而是天路。螺蛳水河谷纵深切割,两岸的悬崖峭壁像一把锋利的刀,割断了草王坝村的引水路。不如就劈山。所谓劈山,不是真的把山劈开,而是依山凿渠,一条顺着大山起起伏伏的救命渠。

     

        不懂技术,测量仅靠竖起竹竿,两边人用眼睛瞄;缺乏水泥,沟壁直接糊上黄泥巴作数;没有工具,操起锤子钢钎靠蛮力凿;没有导洪沟,沟渠不盖板,洪水一来,本来脆弱的沟渠被冲得稀巴烂……烂了重新修,还没修好又烂了。修修补补十几年,办法想尽,可水就是进不来。

     

        两次修渠

     

        “没有文化就没有方向,光靠蛮干,注定修不成功。”只有小学文化的黄大发,在第一次修渠失败后痛心疾首,他暗自下决心:学技术。

     

        那些年,黄大发四处求教,自学水利技术。一听说哪里有在建的水库沟渠工程,他背着干粮就匆匆上路。

     

        1989年,枫香区水利站迎来一位五旬老汉,54岁的黄大发申请跟班学习水利技术。“印象中,他上课总是很积极,不懂就问,从不怕别人笑话。”时隔多年,当时一起在水利站学习的刘关刚对那个执着的五旬老汉记忆犹新。“当时他甚至连20公分是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明白水准仪上的正、负刻度代表什么含义。”

     

        1990年,大旱。100多天,草王坝村滴雨未下。大家说:“这是老天爷把咱们往死路上逼。”黄大发心一横:再修一次渠。

     

        1990年冬天,寒风怒号。从草王坝村通往县城的崎岖小路上渺无人烟,可有一个矮小佝偻的身影在这条小路上走了整整两天——黄大发要去县水电局给饮水工程立项。

     

        徒步跋涉了两天的黄大发,下午终于走到了县水电局。不巧的是,水电局领导当天下乡了,黄大发就打听到县水电局副局长黄著文的家庭住址……晚上7点,黄著文回到家。在家门口,他看见一个瘦弱的身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脚上穿着一双磨破了的解放鞋……

     

        终于,经过专业测绘和精心谋划,草王坝水利工程批复了!县、乡政府从当时拮据的财政里划拨了6万元资金和19万公斤玉米。可水利站要求:如果村民们能在第二天早上凑齐1.3万元作为规划押金,技术人员就能马上到位。

     

        明知筹钱很难,但黄大发一声没吭,当天就火急赶回村里挨家挨户做工作。凑不出钱的就借钱,借不到钱的就卖东西换钱。当天晚上,乡亲们就拿着皱巴巴的零钱,交到黄大发手里。

     

        人心齐,泰山移

     

        开工第一天,头炮就打“哑”了。石头砸烂了山下村民家的香火位,“村民骂我,要打我,还要拉着我跳崖。”黄大发只好挨家挨户赔笑脸、赔损失。

     

        放炮需要炸药,黄大发就去很远的李村买了背回来。无论磕绊摔跤,不管刮风下雨,他都坚持如一。修渠需要水泥,得去城里拉回来。有一次行至中途,天降暴雨,车陷入泥潭。天黑了,黄大发叫司机去找睡处,而自己却睡在水泥包上——他是怕这“宝贝”被偷啊!

     

        绝壁凿渠,每一处都充满未知和危险。擦耳岩是最险的一段,壁立千仞,岩壁中间有个凸起,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前面情况,悬崖上没有树枝,全是秃岩,稍有不慎便一命呜呼。“太危险了,给多少钱都不干。”没人敢动工,连请来的施工队也停下了手脚,黄大发就用大绳把腰拴着,自己带头翻了过去……

     

        每天,黄大发带着200多人的队伍进山,为了抢进度,他们不分昼夜寒暑,每天坚持苦干到天黑,才打着灯笼火把回家。

     

        苦心人,终不负。1995年,这条主渠长7200米,支渠长2200米,地跨3个村10余个村民组,绕三重大山、过三道绝壁、穿三道险崖的“生命渠”通水了!3年来,到底放了多少炮,炸了多少岩石,凿了多少方土,断了多少钢钎,坏了多少锤子,没人能够数得清。

     

        通水那天,山崖上、水沟边,人山人海,鞭炮声不绝于耳,这是草王坝人最高兴的一天!村民拥簇着黄大发上台讲话,他欲言又止,哭得像一个孩子。

     

        一个共产党员的本色

     

        1995年端午节,当汩汩清水从沟渠一泻而下时,草王坝全村老少向自家的旱地飞奔而去,欣喜地看着祖祖辈辈刨食的旱地变成稻田。

     

        可捧着白米饭的黄大发再次落泪了,他哭得十分伤心,“这香喷喷的白米饭,我的女儿和孙子永远吃不到了……”黄大发的二女儿黄彬彩是在1994年离开人世的,时年22岁。

     

        那年修渠正到要紧处,黄大发一头扎进深山。女儿黄彬彩突然病倒了,游医检查后说是肾炎。“她全身都肿了起来,躺在床上高烧不退,嘴里一直喊痛。”

     

        说到底还是因为穷,没钱去医院,只能吃草药。采的草药吃了90多天,女孩最终还是没能撑住。消息传来,黄大发两眼一黑,差点从悬崖上栽下去。

     

        令人悲痛的是,仅仅几个月后,黄大发13岁的大孙子突发脑膜炎,病来得急,等全家人从工地上赶回家,孩子已没了气。36年修渠引水,黄大发带领的施工队伍没有一个人丢掉性命,可他家里的两位亲人却离开了人间。

     

        水通之后,黄大发带领村民开展“坡改梯”。草王坝村的稻田从240亩增至720亩。昔日的荒山秃岭上,10万株温州蜜桔、李子已经开始有收益……通渠的那一年,草王坝也通了电,紧接着又修了通村路;再往后,村里的小学新址落成,如今已有学生50多人……

     

        1992年底,新上任的乡长商顺模十分奇怪,为何草王坝村一半以上的户数姓徐,这么多年却选择一个姓黄的人做支书?”“是公心!”每每谈起老支书,大家都竖起大拇指。

     

        修渠那几年,车子拉来的水泥堆得像山一样高,车厢里洒落一丁点,黄大发都要清扫入库。有一次老伴儿扫了多半碗水泥,想着补补家里破损的灶台,黄大发一把拉住。“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父亲对母亲急吼。”二儿子黄彬权说。

     

        “那时候买炸药水泥,过他手的钱有二十来万元,硬是没出过一分差错。”村里的老会计杨春有说。

     

        (《人民日报》4.23  吴储岐 郝迎灿)

     

        图片说明:在水渠惊险处,黄大发低头侧身通过,旁边就是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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