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丽叶的弄假成真

    ■冯骥才

    不管意大利的维罗纳有多少珍贵的古罗马和文艺复兴的古迹，人们对这座城市最神往的还是有关朱丽叶的“遗址”。

    城市中心香草广场附近卡佩罗路上的一座古老的小楼，据说就是朱丽叶的故居，她就住在二楼上一个带阳台的房间。那个阳台不就是她与罗密欧幽会的地方吗？而在不远处的一条街上还能看到罗密欧住的房子，那是一座挺大的宅院。此外，在城外较远的河迪杰边一个宁静和绿荫重重的地方，还可以找到朱丽叶的墓地呢。

    可是如果从博物馆的角度认真地看，朱丽叶的故居里却没有什么历史见证物。朱丽叶的服装是1968年佛朗哥·泽菲雷里拍摄电影《罗密欧与朱丽叶》时使用的。一些家具物什包括朱丽叶的床也都是电影道具。没有一件是可以见证朱丽叶的“文物”。至于朱丽叶墓地里那口暗红色的大理石棺，残缺风化得十分厉害，谁又能证实这就是朱丽叶的灵柩呢？

    莎士比亚的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是直接从英国诗人亚瑟·布鲁克的叙事长诗《罗梅乌斯与朱丽叶的悲剧史》改编而来的，1597年出版。如果没有经过莎士比亚神奇的笔，它也许只是地方一个不见经传的传说而已。然而莎士比亚一动笔，便把它创造为人类爱情的经典。

    随着莎士比亚这部名剧的影响力日益增大，维罗纳人开始创造“历史”。

    朱丽叶故居原本是一座十三世纪用石头建造的建筑，属于卡普雷提家族所有，这个家族传说是朱丽叶的家族，于是这幢老房子就渐渐被说成“朱丽叶的屋子”了。在几个世纪里，这幢房子经过多次易主和翻新，一度还做为旅店使用。由于莎翁剧作的效应，它由传说中的朱丽叶“故居”逐步转化为“历史的真迹”。

    十九世纪中期德国诗人海涅和英国作家狄更斯都到过维罗纳，对这座房屋的破败不堪表示忧虑。狄更斯将莎士比亚奉为神圣。英国本土的莎翁故居，就是他下了很大力气保护下来的。由于他们发出的声音非比寻常，终于促使维罗纳当地政府将这里一点点建成了朱丽叶故居博物馆。

    朱丽叶的墓地原先是一座教堂和女修道院，院中有一个用砖石砌成的通往地下的墓室，室内空空，潮气浓重，只有一口没有盖子的残破的暗红色大理石的石棺，幽暗、凄凉而又神秘，据说它原先嵌在墙里，后来才被发现的。到了十六世纪就传说这是朱丽叶的葬身之地了。

    这些传说开始都是非真非假，将信将疑，后来四方来游访的人愈来愈多，也就确信不疑。如今世界上每年都有几百万男女来到这里，把这里作为自己宣誓对爱情忠贞不渝的地方。特别是朱丽叶的故居，从入口的门洞到里边的庭院，每一厘米的墙上都挤满人们的签名、留言，画上自己的心和丘比特的箭。还有不少青年男女跑到墓地前的花园里举行结婚仪式。当人们把它当做爱情的圣地，谁还管是真是假。这个“真实”是人们集体想象力创造的，是爱情的力量。

    当罗密欧与朱丽叶在人们心中活起来，维罗纳人的传说就成了“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