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刘调到我们单位时,正处于人生最低谷。有妻,在闹离;有家,归不得。接触没几天,我们就发现他性情古怪,看啥都不顺眼,成天怨气冲天的。
熟悉后,大刘偶尔也讲自己的婚姻。他心里的积怨太深了,不宣泄早晚会憋疯。他对老婆一往情深,视如珍宝,而老婆视他如草芥。他甘愿一辈子把她捧为女王,她却连仆人都不让他做。一个坚决要离,一个死活不同意。他老婆也很决绝,换不了人就换锁,从此,他有家等于没家。
大刘那几年真如丧家之犬,平时住单位还好,一到周末,单位人去楼空,三十多岁的人,居无定所,在朋友同学圈里东一家西一家混,冷暖自知。但他说啥都不离。他觉得老婆不让他好过,他也不让老婆好过,看谁耗得过谁。
就这样,大刘和老婆耗了近十年,从一个意气风发爱钻研法律准备考律师的有为青年,耗成了一个工作不上进,生活无激情,得过且过,动辄骂骂咧咧没事打牌取乐的小老头。
听说大刘的老婆早已心灰意冷,想着这辈子就和大刘干耗着,没想到事情却有了转机。
那年大刘父亲去世,老婆面都不露,他形单影只一个人操持完葬礼。在父亲的坟头,大刘想到自己快四十岁了,活得如行尸走肉,老父亲临死都没看见他开枝散叶。如果生活顺遂,年近四十的他,孩子差不多该上中学了,他却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耗尽了青春年华。
就在那一瞬间,大刘忽然看开了。他主动联系老婆,爽快地办了离婚手续。离婚那天,大刘才第一次注意到,他曾经心爱的女人,鬓角已如霜染。那一刻,他觉得自己挺浑蛋的。耗了那么多年,他耗干了自己的青春,也耗飞了一个姑娘的似水年华。
离婚不到半年,就有人给大刘介绍朋友。女方漂亮温柔,比他小近十岁,他很快枯木逢春,活泛起来。一年后,小娇妻生了个大胖小子,生活越来越美满了。大刘的前妻后来嫁作商人妇,虽有两个骄横难缠的继子,但也如愿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
皆大欢喜的结局,让大刘直恨世上无后悔药。他爱了前妻十几年,总以为离了她就活不下去;他也恨了她十几年,总觉得轻易放手太便宜了她,到头来,却是一分两散后才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既如此,当初何苦死死纠缠,弄得人家不轻松,自己也不快活。
谁能保证自己的爱天长地久永不褪色?做不了爱人,做朋友,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既然做不到长相厮守,就该果断抽身,分个彻底。放过对方,也成全自己。
(《北京青年报》4.15 杨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