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一栋
农历大年廿九的晚上,我接到了哥哥的短信。“姐姐呼吸急促,医生说衰竭,让进ICU(重症监护室)。”
姐姐的病情发展竟如此之快!这次回家两个星期,住院的姐姐没有和我聊过一次天。更多的时候,她就在床上待着。我们之间的对话,只局限于她跟我说:“小弟,不要那样扶我起来。”
“小弟”是姐姐对我特有的称呼。多年以来,她一直这样叫我,饱含着无限温存和疼爱。姐姐,是一个男人生命中其他女人都无法替代的角色,既不同于母亲和妹妹,也不同于妻子和红颜。姐姐,就是姐姐。
2015年秋回国陪姐姐看病,那年冬天,在北京协和医院结束治疗后,姐姐又站了起来。她挽着我的手,走过东单北大街那些她最爱的小店。她曾经那么能走,一走就是十几公里,奥林匹克森林公园是她的天与地。我们躺在开阔舒朗的芦苇荡旁,姐姐说,新鲜的青草味怎么闻也闻不够。
也许是冥冥中的感召,姐姐前一天没有进食,晚上10点,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我们没有用呼吸机,也拔掉了扰人的心电监护设备。两天前,我们已经和主管医生签过字,不进ICU。母亲说,要让姐姐尽量舒服一些。
姐姐出远门不多。1995年我去上海读大学,是姐姐陪我去的。姐姐那年23岁,风姿绰约,亭亭玉立,蓝色的牛仔衣裙映衬出她姣好的面容。宿舍的同学还以为是我女朋友来送我。
2011年我在剑桥读硕士时,曾两次带姐姐和母亲去那里。那是姐姐最喜欢的地方,特别是格兰切斯特果园。姐姐摘抄了很多剑桥风物志,我至今还保留着她娟秀的笔记。姐姐体寒,又钟爱自然,所以她尤为喜欢英国的柠檬姜茶,还买了几包带回国……
大年三十早上8点,我们再一次问她:“姐姐,你想不想回家?”她眼皮翕动了两下,用力点了点头。9点25分,我们将姐姐送回家。9点54分,姐姐在家中闭上了双眼。
3天后,我们送走了姐姐。在殡仪馆,我给姐姐整了整帽子,摸了摸她的脸颊,把她的手臂掖进被子里。铺金盖银,这是妈妈亲手做的衣服和被褥,姐姐穿着一定很舒服。
(《中国青年报》4.5)

上一版


缩小
全文复制
上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