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夫人

    夏天晚上睡觉最离不开的是凉席、凉枕和蚊帐这三件，如果再稍微奢侈一点点，就加上个竹夫人。我以为，竹夫人也可以叫做“竹丈夫”。男人抱一个这物件入睡，那被抱的就叫做竹夫人，女人抱一个竹子编的这物件，岂不就是竹丈夫？但没人这么叫。

    三伏天，南方热，北方也热，但北方人很少有人用竹夫人，现在在南方，用竹夫人的好像也不太多。

    竹子编的竹夫人用久了红润好看，是越用越好，晚上贴身抱了睡，实在是舒服。如果是新的，难免没有毛刺，扎一下得爬起来半夜三更地挑灯忙乱。

    竹夫人其实就是那么一个可以让人枕，可以让人抱，可以让人夹着的长形竹笼，猛地看，有些像扔在河里抓鱼的竹笼。只不过这个竹笼里边还有两个竹编的拳大的球，会从这边跑到那边，从那边再跑到这边。

    竹夫人在夏天搂了睡觉舒服，但想一想好像有那么一点点不太雅，搂竹夫人睡觉得是天大热的时候，动辄满身大汗，这时候睡觉你不得不赤身上阵。那年我去武汉，晚上热得受不了，只好出去睡，街边早睡了不少人，一铺凉席，一个枕头，横躺竖卧，睡在那里的男人，人人如此，除了小短裤，没有再穿别的什么。

    这样的晚上就只好抱一个竹夫人，抱着，周身便会凉起来，起码不会让汗再黏在一起。因为这样的睡姿不那么雅，所以用归用，却相对要避人。你想想，假设公司的老总，白天西装革履，领带一丝不苟，在那里训导大家，晚上却抱一个竹夫人在那里睡，虽然他没有什么错，但你若看着他做，也许你会不由地一笑。

    有人说竹夫人是最阳的东西，所以里边才有两个竹编的圆球，双数以取其阴，是以阴调阳。这是胡说，中国传统的阴阳之说，几乎把任何东西都要分一下阴阳。

    或还有其他之说，尚无从得知。编竹夫人的竹子要开宽竹篾，在这里，也许不能再叫竹篾了，该叫竹条，开竹条的时候要留青，也就是不能把竹皮去掉，所以古人又把竹夫人叫“青奴”，这个叫法中性一些，男女都好用，但太古典，又有阶级之说的味道在里边，在民间没人这么叫，都叫竹夫人。

    夏天用的竹枕，其做法也和竹夫人一样，中空而透风，样子也差不多，头枕上去有凉意。夏天你要是看到有人脸上左一道压痕右一道压痕地从屋里出来，不用问，是枕过竹枕刚刚睡起。

    （《衣食亦有禅》重庆出版社 王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