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康熙是有难度的,毕竟相关著述太多,所以很好奇小说家如何只用几万字便能概括康熙一生。
小说家往往会将自身的认识、情感投射到对方身上。而日本小说家长与善郎写《康熙大帝》相当克制,采用史料大多经过推敲,准确且非常见。比如康熙信任的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曾与俄国使节私通,泄露机密情报;康熙患疟疾,被传教士用路易十四免费分发给穷人的药治好等。在他看来,康雍乾虽并称,但雍正、乾隆更专注于实务,是现实主义者;而康熙则多文化情怀,属理想主义者。
长与善郎的论据是:康熙对程朱理学有超乎寻常的兴趣,此外他还积极向传教士学习数学,为政之勤,养民之宽,远迈前代。所以曾国藩说:“我朝六祖一宗,集大成于康熙。”而乾隆更喜欢让传教士将自己写的《盛京赋》翻译成法文,“文化输出”到法国。
单从史料看,康熙确给人宅心仁厚之感,与雍正的老辣狠毒、乾隆的过分聪明迥异,但说他是“理想主义者”,未免过分。
康熙确实好学,曾在宫中设立实验室,在传教士的指导下,自制糖浆和精油,但这未必是尊重科学,更可能是对被剥夺的童年的一种补偿。康熙动辄给大臣们讲西洋数学,令他们目瞪口呆,可炫耀之后,他自己便很快将其丢到一边。总之,让臣子感到敬畏才是目的,知识本身并不重要。长与善郎也承认,一旦危及权力,康熙亦下手毒辣,他先后兴起11次文字狱,仅“《明史》案”便处死70多人,受株连的221人。
所谓理想主义者,必膺服一个高于自我的理想,不计个人得失,而康熙的“理想主义”是有前提的,只有满足他对利益的要求、对他表示臣服之后,他才“理想”一下,这就很难说是发自真诚,还是一种更高级、更务实的自私。
(《北京日报》3.7 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