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光
对我们这代人来说,现在的生活就是我们小时候的梦。
记得念小学时,洗澡是个很“奢侈”也很幸福的事。那时,我父母家住在上海长宁区天山二村,同层4户人家用2个公共“马桶间”,虽有一个4户合用的只有一平方米的浴室,但没有安装取暖和热水设施。冬季,没有居民会在这个陋室洗澡。
整个冬季,我们左邻右舍的孩子几乎都只能在春节前跟三哥到公共浴室去汏一次浴。那时,洗个澡也就是每人2毛钱,但能享受到很热情的服务。进门,服务员会递给你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脱下的衣服,他们会一件件给你挂在挂钩上。
洗完澡出来,有一排排软躺椅可供休息。你只要招呼一声,服务员可以送茶,有的服务员还会像耍杂技一样,把热毛巾准确地飞给你。那时,洗澡对我们小孩来说,像是一次冬游。
90年代初,我分到了龙山新村的两室独套用房。卫生间虽小,只有2平方米,但装上热水器,配上取暖器,冬季已有条件在家中可天天汏浴。
乔迁时,老父亲拄着拐杖到我的新居来贺喜。他特别仔细地看了厨房和卫生间,点头赞许道:有点像外国人的生活条件了。但那时,天山新村还不具备每家有浴室的条件。
父亲在职时,都在厂里浴室汏浴。父亲退休后,家中冬季没有汏浴条件,他也只能到公共浴室去洗澡。
父亲到了晚年,腿脚不便,每年指定要我陪他去洗澡。1997年,春节前的一个星期天。父亲对我说:终于等到侬有空了,快陪我去汏浴。我立马搀扶着走路已颤颤巍巍的父亲向浴室走去。进了浴室,一些老人都投来赞许的目光。一位老人跷起大拇指夸道:儿子孝顺,爷有福气。
泡完澡,父亲腿脚移动已显得艰难,我要搀扶较胖的父亲出大池也有点力不从心。两个搓背的服务员见状,忙过来合力把父亲搀扶出池。帮父亲洗净擦干,换好衣服,我已紧张得满头是汗。我请来扦脚师傅为父亲扦完脚,让父亲躺着休息了一会儿才搀扶他回家。
那年过完春节,父亲便离世了,干干净净地离世了。如果父亲再活3年,看到我现在新居的8平方米卫生间,一定会认为这是他梦寐以求汏浴的场所。
(《新民晚报》2.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