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通腿儿

    “打通腿儿”，就是两个人同一床分两头睡觉的意思，现在生活里已经不多见了。

    过去乡下人家，孩子多，生活又相对清贫，缺床少盖的，更别说取暖设备了。尤其是男孩子，长到分床的年龄，到了冬天，年龄相仿的两个人，每人各拿一条铺盖，合在一起睡觉，相互取暖，做个伴儿。

    和我打过通腿儿的是大喜哥，他比我大三岁，远房二叔家的孩子。大喜哥家里兄妹多，他是老大，自然第一个从家里唯一的大床上被踢出去了。于是，他扛着一条被子来找我打通腿儿。

    打通腿儿也是一项技术活。冬天里，冻得脚手冰凉，被窝也是冷的，通常，人脱光了衣服钻进去，抱着膝盖，蜷缩在那里不敢伸腿。打通腿儿的好处，就是一人睡一头，可以伸腿，对面是热乎的，打通腿儿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这种情况，睡得早的一个，很吃亏，等自己把被窝暖热乎了，还没睡安稳，突然从对面伸过来一双冰冷的臭脚，有种被击溃的感觉，这一夜基本上做的都是噩梦了。

    所以，打通腿儿，要体现一种协作精神。两人同时先把棉裤脱了，把腿伸进被窝里，先暖着，预热。脚可以蹬在一起，彼此也不嫌弃。然后坐在床头上，面对着，闲聊。这个聊天交流的过程，就把简单的通腿儿从物质生活的互助，上升到身体的亲密，再到精神生活的一致上了。

    大喜哥上学不多，但生活能力很强，没人教他，全凭着平时的积累和悟性，他知道田野里哪些野草能吃，哪些不能吃，知道什么时候吃最合适。此类的生活内容，一边探讨，一边去实践，每天聊得兴奋，就忘记了寒冷，直到有一个提醒：“睡吧？”另一个答：“睡！”然后各抱着对方的脚，渐入梦乡。

    现在，孩子基本上都有自己独立的空间了。我儿子的房间基本上是拒绝我擅自入内的，我知道，孩子应该享受自己生活空间里的自由与快乐。但有时怅然若失，现在的孩子很少再有打通腿儿的这种特殊的温暖记忆，更没有当年我和大喜哥打通腿儿的时候，那种积极探讨生活美景的乐趣了。

    （《羊城晚报》1.19 刘东华）